当谢长青起身走到阿容身后时,阿容完全没有半点感觉,而是一心一意地看着火,注意着炉里的变化。她这会儿最在意的是炉里什么时候会出现炉中火,她必需验证自己这回是不是想对了,如果炉中火再不出现,阿容觉得自个儿真得去烤个窖薯才是。
这时的阿容,脸在跳跃的炉火里红红灿灿的,一身浅色的衣裳在火光之中有太阳一般的光泽,谢长青一靠近了便觉得这姑娘身上暖暖的,直暖到了人心扉里。
或许是谢长青的眼神过于有存在感,阿容这时侧了脸,一见谢长青在火光中那张表情莫明的脸,就惯性地露出笑脸来,自是带着点痴傻的:“公子,我应该没哪儿做错了吧,你看得比我多,替我看看现在的状况对不对。”
凑到阿容身边的谢长青忽然抬了手,直冲阿容面门去,在她的丝上落了一片药材叶子,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沾上的。但是他这举动却让阿容下意识地就往后躲了躲,却被谢长青另一只手拉住了:“别动,金腥草顶脑袋上,明儿你就一身臭。”
于是阿容这才明白原来是落了金腥草在头上,于是傻模傻样地了会儿愣,然后才“噢”了一声。于是她自个儿都在心里觉得自个儿傻了,那还不是一点半点的傻,简直是傻到老祖宗那儿去了。
好在这时候炉子里响起了“噼叭”的轻微炸裂声,两人都恍然地从这稍稍有点诡异的气氛里回过神来。为了避免再尴尬下去,阿容指着炉子说:“公子,虚实火已经两轮换了,还是没有出现炉中火。你看的书比我多些,你再想想炉中火还有什么相关的注解。”
“上回是第几轮后才出现炉中火的?”谢长青不答反而问了一句。
这一问就让阿容知道,自个儿在黄药师药山里那点事,怕是一字不落一点不少的到了这位耳朵里,撇了撇嘴,她有点不乐意了:“第四回以后,要撤火之前,难道非要过四回才成吗?”
说到丹药时,谢长青其实和阿容一样的执着,打小制药炼药,一生下来就是在药材堆里长大的,怎么会不执着呢:“阿容,我记得在《化丹》里有一句是这话说的,淬丹者,外火化内火。这外火化内火,指的大概就是当外火要撤的时候,炉中火才会生成。”
“外火化内火,那还要等几轮看看,升嵘丹要六轮转,还需要约一个时辰才行。要不公子你先去歇着,如果炉中火现了我再叫你。”阿容老觉得这蹲自己身边的人,下一刻可能就会倒下去,也不知道是火光在跳跃还是谢长青在摇摇欲坠。
这时的谢长青哪还顾得上昏沉,眼里一派的光芒璀璨:“没事,一个时辰我还能扛得住,倒是你也一天没歇了,明天可不能再这样炼药了。炼药一道最耗费心神,你一个小姑娘家,总要吃好睡好才能长出来。”
“公子,如果药炼成了,不对症怎么办?”这个阿容也担心,毕竟是“上古验方”,而不是她从现代看到的组方,虽然药性经过了细细地琢磨,但不是她用过或看过的方子,她还是会有些担心。
听她这么说,谢长青迎着火光静静地一笑,如同炉火里“噼叭”声过后的火花一样华光灼灼:“这世界上有些事,总要去试一试的,失败和不对症都不可怕。阿容,如果失败或不对症,你以后还敢这样试吗?”
侧着脸想了想,阿容觉得自己也没什么不敢的,不试怎么知道会失败:“敢,有个人失败若干次,都还能说出失败乃成功之母来,我失败个几回算什么。”
“这就是了,做什么事,总要失败几回,就像你种灵乌,这种方法试过了不行,那就再换一种方法。既然做了就不要怕失败,只有能踩着失败过去的人,才能看到成功的模样。”这算是师父教诲徒弟时说的话儿了,不过由谢长青说来,总带了几分悦耳好听,也没有拿师父仪态,只让人觉得这话中听得很。
而阿容呢,本来就是个容易哄的人,这几句话一哄,哪有不听的道理:“对,不失败怎么知道我想的是错的,对的还没找着。”
失败一回就排除了一个错误答案,阿容这会儿觉得自己真是具有阿Q的精神,自我安慰并自我满足着!
许久之后,阿容看着炉里还没有出现炉中火,不免有些失望,喃了一句说:“快要撤火了,还是不成啊,看来我又想到岔道上去了。”
但是当她低下头正准备撤火的时候,谢长青忽然抓住了她的手臂,力道有些大,这让阿容不由得看了谢长青一眼:“公子,我得撤火了。”
闻言,谢长青指了指炉里说:“别撤,炉中火要养一盏茶的工夫。”
于是阿容有点没反应过来,等她傻愣愣地看着炉里跳跃着的青蓝色火焰时,才猛然惊醒地蹦了起来,看着谢长青特不敢置信地说:“我成功了,真是木炭的原因,真的是这样……谢长青,我该不会也染上了幻觉吧?”
见她蹦着,谢长青的心里也高兴得很,不仅是因为阿容这份高兴劲,更是因为炉中火,传说中的炉中火竟然在他的眼前再次出现在这世上了。
阿容虽然蹦着,可也没忘了正经事,高兴了一通后赶紧蹲炉前来守着撤火,等撤完火后就剩下养丹了,养丹后出炉就得是明天早上的事了。
于是两眼都睁不开,却兴奋得不得了的人只好去睡觉了,睡前还细细地把炼药房的门给锁好了,这才放心去睡。
第二天醒来时,却已经是近午了,阿容一睁开眼第一个念头就是:“好暖和的被窝,要不再睡会儿吧,一会儿就好,反正没什么事。”
但是嘴里的话一念叨完,她就直挺挺地坐了起来,脸上挂着睡意朦胧的笑:“丹药可以出炉了,不睡了不睡了,去看丹药去。传说中的丹方,传说中的炉火,啊……”
于是睡意皆无,迅地起身穿了外裳,头不梳、脸不洗的就往炼药房里跑,跑到炼药房里一看,还有比她更早的:“公子……”
阿容一看,谢长青今天的气色好像更好一些了,只是还是坐在那儿,看来力气还没有恢复,看来那些汤药还是起了些作用的。
见她来了,谢长青就冲她招手说:“你过来看,阿容,你确定你炼的是升嵘丹吗?”
“当然确定了,升嵘丹的药方,一分一毫的药也不会差。您不也是在一边看着的,药材和投药的顺序不会有错才对,需要的炉中火也出现了。怎么了,难道药还是不对吗?”阿容郁闷了,满心欢喜跑过来,没想到迎面就是一盆凉水。
“升嵘丹,强中益元养气,有外邪则驱之,无则养浩然正气。但是阿容,我服了两颗后,现药效和升嵘丹有一些不同。”敢情谢长青老早起来,为的竟然是试药。
听到这个,阿容不由得翻了个白眼,心说:您老人家现在这模样,竟然还跑来试药,这小命是想要还是不想要了。不过听得谢长青说药有些不同,阿容脱口而出问的却是:“哪里不同,有什么不同,差在哪里了?”
“不像是升嵘丹,反而更像是至融丹。”谢长青其实是怀疑昨天他有些昏沉,听错了记错了,所以才会一开始就那样问阿容。
至融丹,这东西阿容觉得自己好像是见过的,却一时间记不起是做什么用的,于是问道:“至融丹和升嵘丹有什么不一样吗,可是明明没有配错药,为什么会这样?”
“至融丹,取名自其药效,如春至雪融可消诸疫,水患起时尤显奇效。”谢长青回答时脸上带着些笑意,明显是为阿容那有些忐忑的表情而失笑的,这姑娘就是这样的,总是小心翼翼揣着,生怕行差踏错……
是曾经行差踏错过么?谢长青心里不由得这么想,但却只闪过一个念头便消去了。
于是,正好对症是吧,阿容长出了一口气,心想总算没炼错,要不然那些药材不就白费了,还费了上好的金玉炭。这时她才多看了两眼谢长青的脸色,似乎真是比昨天要好得多了:“公子,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好多了吗?”
“是好多了,只是这两天进食得少,又伤了元气,还是要调养几日,服些强中益气的丹药才成。”谢长青是用内力行药,又服了两颗,自然要好得快些。
然而普通人是不能运内力行药,并导入经脉五脏的,所以自然会缓一些,药量也需要相对加大。以至融丹为例,谢长青再进服一天就大好了,然而普通人少则五天,多则七天,还需要加额外的药材调养元气。
一想受灾的面积,再想到需要用的药量,最后再想到金玉炭,阿容就叹气了,看着谢长青说:“公子,炉中火需金玉炭,眼下这东西实在不多。”
“金玉炭,你说的是如‘有金银光,玉謦声’的金玉炭?”谢长青问过后见阿容点头,于是连云山主事的爷也开始皱眉了。就和炉中火一样,金玉炭也是早已经失传许久了的东西……(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