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徽鸾走下来,坐到了容谙对面。
她高扬起唇角,一字一句说得坚定且认真。
“本宫想让天下女子不必守着从父、从夫、从子的教条苛责自己,本宫想让她们先成自己,后为妻女母亲。”
“殿下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容谙的眉峰高高隆起。
前边的话,容谙尚能去理解认可,甚至觉得有一定道理。当今世道,确实女子处境比男子更艰难。但最后一句“不必守着从父、从夫、从子的教条”……
容谙自认他自幼生长的容府很开明,但他自小接触的四书五经,儒学经典无不在讲纲理伦常。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是刻在千万人血液里的祖宗旧制,殿下是要挑衅千古传承吗?
“容卿难道不觉得,生而为人,这对女子很不公平吗?”
容谙静静看着面前巧笑倩兮的容颜,良久,他伸出手摘下赵徽鸾一只琉璃耳坠,在小姑娘错愕的目光中,将耳坠投入茶盏里。
“若将世道比作茶盏,殿下就好比这只琉璃耳坠,是很独特的存在。”
容谙推过茶盏,清透的茶液里,琉璃耳坠落在舒展的茶叶间,盈盈闪闪,非常耀眼。
“但再独特,你我依然沉浸在这茶汤之中,逃不开这四面八方的水。”
赵徽鸾听明白过来,面上的不明所以一扫而空,她甚至笑了。
容谙不责怪她的言论惊世骇俗、离经叛道,而是告诉她,现世之中,纵使她再特立独行,她再有身份地位,她所行亦要受到现世的掣肘。
容谙的意思是,她的前路很难。
赵徽鸾摘下另一只琉璃耳坠,二话不说也扔进茶盏里。
“规矩与旧制,不是一朝一夕一个人就能轻易打破的。然,不破不立,本宫愿为万万人之先。”
她说着,指尖敲了两记茶盏,抬眼看容谙:“本宫相信,以后这茶盏里不止有琉璃耳坠,还会有珍珠、玉石、黄金。”
“容卿,本宫必要开这女子恩科之先例。”
小姑娘明亮乌黑的眸子里写满坚毅与决绝,似乎能隔空感染到对面的人。
容谙点头道:“那殿下可要做好迎接天下士子口诛笔伐的准备。”
“本宫不惧。”赵徽鸾扬了扬下巴,一脸无畏。
容谙摇头失笑,目光落在女子纤细的腕间,他眼神又温柔了几分。
“殿下戴着呢。”
赵徽鸾晃了晃腕间半山半水的翡翠玉镯:“不是某人趁本宫熟睡,偷偷给本宫戴上的嘛。本宫瞧着好看,就不摘了。”
“这是容家祖传的玉镯,殿下要戴好了。”
容谙清雅的嗓音传进耳朵里,赵徽鸾愣了一瞬,明白过来这玉镯的分量与含义,她咬唇别开了头,默默拉下衣袖盖住手腕。
“殿下不好意思了?”
“没有。”
“那殿下为何不看臣?”
“……”
“容卿你讨厌死了。”
容谙垂眸忍笑,拾出茶盏里的那对琉璃耳坠,递到赵徽鸾面前。
赵徽鸾反而把头别的更开:“本宫不要了。”
“那臣暂且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