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昭四十三年六月,十岁的太子赵瑾昂登基为帝。
辅宋知鸣心气儿实在太高,不愿受司礼监的掣肘,于是上书小皇帝,谏言收回司礼监的批红之权,从而引了他与司礼监掌印段思齐之争。
容谙又巧妙地避开了,借口去永昭帝的陵寝负责安葬事宜。待他归京,已是今秋九月,宋知鸣致仕返乡,两人还在燕都城外见了一面。
宋知鸣看着眼前这个恭谨谦卑的后生晚辈,笑意凉凉。
“老谢的身子骨啊,能熬过来年早春就不错了,内阁竟就这般落到了你手里。是老夫小瞧你了。”
容谙躬身拱手,没有辩驳一句话。
但宋知鸣一语成谶,谢道安果然没挺过熹和元年的早春。
……
熹和元年,燕都。
原本六年一次的京察大典提前到春三月。
四品以下的官员由吏部、都察院会同考察,四品以上的官员由皇帝亲自考察,但小皇帝年幼,由内阁代为考察。
往次京察大多走个过场,罢黜的官员寥寥无几,这次却大刀阔斧,黜陟朝臣一百二十九例。举朝上下,人人自危。
两个月后,这股风吹到了玉衡宫,朝臣们跪请长公主监政。赵徽鸾百般推脱不得,只得由着他们跪。
“什么时辰了?”
赵徽鸾小憩醒来,一时间分不清今夕何夕。
“禀殿下,快午时了。”
仲夏天已有些燥热,惜春给她摇着扇,见她醒来,忙招呼人来伺候她洗漱。
赵徽鸾摆摆手,问:“还跪着呢?”
惜春颔。
赵徽鸾沉吟稍许,吩咐念夏、连秋她们给人送碗酸梅汤消暑。
朝臣们早已汗流浃背,他们怔愣愣接过酸梅汤,面面相觑,实耐不住日头照晒,纷纷饮下。
“惜春,你说,是日头底下跪着磨人呢?还是雪天里跪着要命?”
梦中情形历历在目,这些年过去,她依然忘不了冰冷刺骨的痛感。
赵徽鸾神情慵懒,明明唇角含笑,却瞧着有些凉薄。
不等惜春回答,她收敛神色,向庭院走去。
“殿下!”
众朝臣忙放下汤盏,伏地高呼。
“臣等请长公主殿下监政。”
呼喝声此起彼伏。
赵徽鸾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待呼喝声停住,她才开口。
“本宫知晓众卿的忧虑。”
“容辅为人确实古板严苛了些。但他一颗赤诚之心,是向着我大胤的。从温鸿案,到晋王之乱,容辅为国为民,我等皆有目共睹。”
“眼下我大胤一朝,大小官员冗杂,本宫知晓其中尸位素餐者有之,德不配位者亦有之。此番内阁行京察大典,实为我朝澄清士风,激励庶僚。”
“殿下!”
旁的人都悻悻然不言语,只有那个跪在最末的人开了口。
“殿下不知,如今的内阁是一人之内阁,公器私用,借京察之举,行铲除异己之实啊!”
含笑的眸子扫过那人面上,赵徽鸾不多言语,只暗暗将那人名姓记下。尔后道:
“诸卿皆是我大胤栋梁砥柱,陛下以幼冲嗣位,望诸卿与内阁守望相助,同心协力,辅佐朝政。”
“尔等,散了吧。”
众人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