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的天,乍暖还寒。
赵徽鸾动了动僵硬的手指,眼神透出冰冷与麻木。面前空地上放着五具担架,白布从头盖到尾,场景熟悉得让人心头紧。
“净之,你来了。”
嗓音清淡,带着些许故作轻松。赵徽鸾冲门口的人弯了弯唇角,瞧着温和可亲。
萧青阑步履沉重,穿过担架朝她走来。
赵徽鸾以寻常口吻问道:“净之,你同本宫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萧青阑垂着眼,睫羽轻颤,好似被人掐住了咽喉,说不出一个字。
却见赵徽鸾又习惯性抠上拇指指腹。
“净之,你若有委屈,本宫替你做主。”
即便在铁证如山面前,赵徽鸾仍愿给他自辩的机会,仍愿相信他,护着他。可这让萧青阑愈痛苦。
他弯膝跪下,匍匐在地:“奴才有罪。”
指甲重重一划拉,指腹痛得厉害,但远不及赵徽鸾此刻的心痛。
她蹙眉敛目,良久才将心头的澎湃起伏压下。
“为何?”她睁眼,眸中难掩痛惜之色,亦有深深的不解。
“宫中多的是内侍与宫婢结为对食夫妻以解深宫寂寥,本宫知你收了女子入房,这无伤大雅。你与本宫相伴近十年,本宫以为你是知晓分寸的。永昭四十一年,王敬时案是你亲自挖的他家后花园。”
“萧青阑,萧净之!你告诉本宫,这究竟是为何?”
赵徽鸾的问话掷地有声,萧青阑贴在地面的掌心不由得收拢抓紧,随后又似认命了一般舒展开去。
他直起腰背,膝行到一具担架前,掀开一角白布,露出女子了无生机的面庞。
“她的手纤细娇柔,同殿下的很像。”
停顿稍许,他又行到另一具担架。
“她的身形体态也像极了殿下。”
“这个是嘴巴。”
“这个是头。”
“她是鼻子。”
说完这些,他终于鼓起勇气望向椅子上的人。可是赵徽鸾眉心微蹙,眼神有些许茫然,显然没能明白他的意思。
萧青阑只觉得舌根苦。
他膝行到赵徽鸾面前:“殿下身后的蒹葭,她的眼睛同殿下有七八分像。”
蒹葭因这话吓得后退一步。
赵徽鸾终于有所悟,便见面前人虔诚地朝她拜下。
“殿下。”
“奴才对殿下,有妄念。”
原是如此!
赵徽鸾深深吸气,缓缓点了点头,命令他:“你抬起头来。”
萧青阑听话地抬起头,赵徽鸾一巴掌狠狠抽在他面颊。
“萧净之,你糊涂!你心悦本宫就心悦本宫,你为何要残害无辜?”
萧青阑偏着头错愕良久。
他以为殿下知晓他心思会厌恶他,可殿下话里意思并没嫌弃他。殿下由始至终恨的都是他滥杀无辜,恼的是他不争气。
所以,在殿下看来,人有七情六欲,就算被一个内宦喜欢也不是一件让她羞耻的事,是吗?
萧青阑忽而红了眼,他懊悔又委屈,一念成魔孽障生,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手指颤抖着去抓面前人的裙摆,萧青阑涩然开口。
“殿下情路顺畅,怎知求不得是怎样的痛苦?”
又是一巴掌落在他脸上,力道比先前的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