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右,你快去老夫人的院子。”
婢女焦急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长右拢好衣襟,系好腰带,一切妥当后才出去。
“长庚呢?”
“庚哥拦不住,那是老夫人,又不能动粗。”
长右疾步跑过去,仍不忘回头交代婢女:“你下回叫我右哥!”
婢女无语住了,想回话,前边已不见长右身影。
长庚不善言辞,见到长右过来,如蒙大赦,当即立到一旁。
长右朝柳氏恭敬作揖:“老夫人,天都黑了,您要去哪?”
“长公主府!”
“去不得。”长右道,“殿下身子重,公子临行前有交代,出了任何事都得瞒着殿下,免殿下忧心。老夫人不要着急,公子、公子神机妙算,定能化险为夷!”
柳氏忧心忡忡:“安儿出事了,我怎能不急?”
“你们都当老身是无知乡下妇人,是,老身是不懂朝局,但昭狱是什么地方老身还是有所耳闻的!如今只有殿下能救安儿,你们不愿去,老身去!她是长公主,皇帝陛下的亲姐姐,她说话必然管用!”
柳氏说着,就要绕过长右往外闯。
“老夫人!”
长右挡住她去路,扬高声音唤住她,又对着她深作一揖。
“老夫人,不论您做什么,公子都不会怪您,但您可不可以心疼一下公子?可不可以听一回公子的话?”
柳氏愣住。
长庚不由得多看了长右好几眼。
长右继续道:“殿下是长公主,是陛下亲阿姐,但她纵有滔天权势,亦不能为所欲为。公子因与安南侯的关系犯皇家忌惮,而殿下是公子之妻,她所受忌惮并不比公子少。”
“老夫人要长公主殿下救公子,如何救?莫说殿下不知情,殿下就是知情她又该如何救?殿下一旦出手,当朝辅与监政长公主,外加一个安南侯,如此只会让朝野不安,只会坐实了公子的不臣之心!”
“老夫人不知,公子为大胤、为新政付出了多少,亦不知公子与殿下能走到今日有多不容易!万望老夫人三思!”
他深深弯着腰背,言语间透出几分委屈与倔强。
在这关键时刻,有些话他不吐不快,但仍有些话,他说不得。
譬如,长右料想老夫人心疼公子曾为十两纹银自卖自身,但更痛恨自己弄丢了幼子,更甚者她潜意识里是为此责怪公子的。她是不是想过,若非公子自卖自身,她也不必丢下幼子外出寻找?
再譬如,长右深以为若师父仍在世,他断不会让公子受如此委屈。
长久的沉默中,柳氏终于歇下心思,折身回房。长右依然维持着躬身的姿态,直到屋内传出木鱼声,他才直起身子走出小院。
“庚哥,你傻掉了?还不快出来。”
长庚回过神来,揉了揉鼻子,追上去。他走在长右身边,眼风不自觉往长右身上瞟。
长右勾唇递给他一记得意的眼神,边走边掩唇同他轻声道:
“走,我给你换张脸,你找机会去趟西郊。”
一个时辰后,长右解下腰带,抖开衣襟,顶着张陌生面皮的长庚看见他衣衫内侧缀满锦囊,惊得瞪大了眼。
长右扯下一个递给他。
……
容谙下狱后,小皇帝特地交代锦衣卫不许苛待,是以容谙虽在牢狱,所受待遇却是极好的。
内侍阿笙奉命送来紧要章疏,也带来了小皇帝的口谕:
“先生曾授朕以驭忠之道:乱不责之,安不弃之,孤则援之,谤则宠之。朕深以为然。先生自请入昭狱乃非常时期无奈之举,朕知委屈先生了。然国事繁杂,春闱在即,大胤一日离不得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