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徽鸾在容谙入宫后不久,也入宫了。但她没去天玑殿,而是径自去了司礼监。
陪在她身边的只有一个萧青阑。
赵徽鸾迈上司礼监的台阶,袖中揣着从容谙那得来的足以置段思齐于死地的证据。
容谙原是不想给她,处死段思齐而已,何须劳她孕中受累?
她道:“容卿,本宫料想你此行必有艰难。但正如本宫兴女子科举,容卿你当时也只能眼睁睁看着本宫受尽唾骂,就像你夺情起复,本宫能廷杖出言不逊的朝臣,却分担不了你的骂名。而你今日所行,本宫同样助不了你半分。”
身处这世道之中,想要打破规矩与旧制,就要自己承担后果。
“可是容卿,你若让本宫就这么在府里干等你,本宫心有不安。那日本宫与落第士子于礼部衙门外对峙,容卿不也如此吗?”
“容卿,本宫说过不做攀附而生的菟丝子,即便日后嫁与你,本宫亦不做养在容府后院的娇花。夫有千斤担,妻挑五百斤,不论是为大胤,还是你我之间,本宫都如是。”
“今日你去承担你该承担的,本宫替你扫除一祸患。且印公是内廷中人,本宫比你更适合。”
“本宫不瞒你,本宫亦有私心。无论如何,印公都是看着本宫与陛下长大的,有陪伴之情,本宫想给他一个体面。”
容谙听着她的话,揉捏着她手指,良久才道出一个“好”字。
司礼监里,内侍们见长公主到来,一股子风雨欲来的恐慌涌上各人心头,纷纷变了脸色。特别是东厂提督萧青阑那阴鸷的目光轻轻扫过,如芒在背,当即慌忙逃窜。
坐在院中饮茶的段思齐提杯的手颤了颤,内侍散尽,只余他一人。
他起身,恭恭敬敬朝来人拜下。
“老奴恭候殿下多时。”
赵徽鸾在石桌旁坐下,萧青阑拣起只干净的杯盏给她添上一杯热茶,便垂手立于一旁。
“印公。”
指腹摩挲着杯沿,赵徽鸾嗓音轻启:“一直未得机会与印公喝茶,今日倒是难得。印公不必跪着,起来坐吧。”
“那老奴逾矩了。”
段思齐告过罪,在一边坐下。捧起先前未喝完的那盏,刚抿了口,他面前落下两本章奏。
他面不改色地喝完一盏茶,慢条斯理搁下茶盏,半点没有要看的意思。
赵徽鸾指尖轻点石桌:“印公不看看吗?”
闻言,段思齐满是沟壑的面庞缓缓笑开,深陷的眼睛了然中透着祥和。
“不必了,殿下。”
赵徽鸾也不强求。
两人静默坐了会,赵徽鸾捏在手中的杯盏凉透,要走时,段思齐忽而开口。
“殿下为何不能安心做个公主呢?老奴一直觉得先帝给殿下安排的这个退路很不错,傅侍郎待妻子情深义重,想来会对殿下很好。”
他这话带着明显的惋惜。
边上,萧青阑不动声色地横过去一记冷漠凌厉的眼刀。
似有察觉,段思齐掀起眼皮,淡淡回望了他一眼。
赵徽鸾却是低垂着视线,轻晃茶盏,语带讥诮地反问:
“印公当真觉得那是本宫的退路,而不是本宫的绝路吗?”
面前人沉默了,赵徽鸾懒懒抬眸,果然瞧见段思齐因她的话神情变得肃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