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徽鸾能感觉到容谙深深的不安与焦虑,她也用力回抱容谙,希望能给予容谙安抚。
可是她无从去体会容谙此刻的心境。
容谙从未觉得他的同僚有骂错他,“恋栈权位、不肯去职”,那确是他不可与外人道的第四个不能丁忧的理由。
自古以来从高位跌落的权臣哪个不是下场凄凉?
又为何说“行新政者,不得善终”?
前车之鉴累累,前世的他果然无善终。
他于新政上得罪朝野上下无数人,他若辞官丁忧,必有性命之忧。便是他此番奔丧葬父,也已遭遇数次刺杀。
前世的他孑然一身,死得其所,可今生他不但不能死,还要手中有权柄,保得住自己,才能护得住赵徽鸾。
连日奔波不觉辛劳,这一刻拥着怀中人,他的不安渐渐散去,困顿与疲乏接踵而来。
赵徽鸾侧了侧头,见容谙下颌搭在她肩上,两眼微阖。
她拍了拍容谙的背,轻声道:“躺下睡,好不好?”
“臣想抱着殿下。”容谙闷声闷气,好似梦呓。
赵徽鸾哄他:“那先去床上躺着,再给你抱?”
闻言,容谙缓缓睁开了眸子,虽仍旧透着疲乏,却多了几许清明,他松开赵徽鸾,揉了揉眉心。
“臣睡榻就好。”
赵徽鸾明白过来,容谙尚在孝期,确实不适合与她过于亲密,点头道了声“好”。
容谙捋了捋她鬓边碎,起身把矮几撤下,赵徽鸾很贴心地给他抱来了枕头。
“殿下也去歇息吧。”
赵徽鸾坐在脚踏上,杵着下巴与他对视:“本宫白日里睡多了,不累。”
说着,伸出手摸摸容谙眉心:“睡吧。”
可是容谙睡得并不安稳,他的眉心时不时蹙起,赵徽鸾便一直轻抚着,可她怎么也抚不平容谙眉间的褶痕。
她坐到容谙旁边,倾身上前,在两唇相距分毫之时,她顿住了,往上移了移,吻在容谙眉心。
唇下褶痕淡去了。
赵徽鸾撤开身,便见容谙睁着眼。
“吵醒你啦?”赵徽鸾嗓音压得极低。
容谙不答,只眼眸深深地望着赵徽鸾。良久,才哑声道:“殿下,是臣错了。对不起殿下,臣不该留下你一人。”
喑哑的嗓音带着浓重的愧疚与自责,赵徽鸾伏身贴在他胸口,柔声安抚。
“没关系啊容卿,你看眼下新政还在,本宫与孩子也都安好。”
只是她的容卿失去了父亲。
赵徽鸾掩下心中酸涩,伸手盖在了容谙眼上。
翌日醒来,已日上三竿。
赵徽鸾从床上惊坐而起,屋子里安安静静没有声响。她绕过屏风出来,瞧见窗边矮榻上摆着小几,干净整洁,没有人睡过的痕迹。
她心头一慌,快步冲向门口,拉开门。
容谙坐在庭院里,医女恭敬立于边上,正低着脑袋回话。听见动静,他侧目望过来,当即蹙起了眉头。
“下去吧。”
容谙屏退医女,刚来到赵徽鸾面前,便见人瘪着嘴巴同他哭唧唧道:“本宫还以为昨晚是做梦呢!”
果然更爱哭鼻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