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容谙心中有深深的恼意。
他恼赵徽鸾隐瞒,更恼自己明明看出了赵徽鸾的异样却信了她鬼话。
怎么就没有再多转个弯想一想呢?
天知道他在密信里看到“长公主欲嫁户部侍郎”几个字时,他有多崩溃!
他料想赵徽鸾肯定是遇上大麻烦了,不然不会有如此决断。可什么样的大麻烦能让赵徽鸾以嫁人为筹码呢?
容谙回想起小姑娘插科打诨似的躲避他的诊脉,一瞬间就有了个猜测——身孕。
也是这个猜测,让他又惊又喜,又恼又悔。
他不敢想,他在孝帷里的那些日子,赵徽鸾是如何怀揣着身孕的秘密,独自一人为他谋划夺情,为他廷杖朝臣?
他不敢想,赵徽鸾在刚拿到他二人的赐婚圣旨时又听闻他父丧,是用何种心情掩下初为人母的欣喜,和对未知前途的忐忑?
他不敢想,天枢殿外长阶上,赵徽鸾亲口许他归乡奔丧,看着他走远,赵徽鸾的心该是怎样的苦涩?
他就想啊,赵徽鸾怎么能这么冷静呢?
冷静得让他难过,让他心疼,让他懊恼,让他觉得自己就是个混蛋!
容谙低头凝视矮榻上的赵徽鸾,想起他方才在庭院里,远远地只能瞧见小姑娘纤细的身形和愈削瘦的下巴,又一股郁气郁结在心口。
他偏过头,痛苦地合上眼。
赵徽鸾探出脑袋瞧他,想了想,把手塞进容谙掌心。原本闭着眼的容谙手指头微颤,睁眼看向赵徽鸾的眼神带有明显的莫可奈何。
小姑娘抿着唇,乖乖巧巧,指尖柔软温热捏在他掌心,撒娇似的轻晃。
容谙蹙起了眉,无奈地叹了口气:“殿下,第三次了。”
这说的是赵徽鸾第三次意图将他推开,独自一人面对。
赵徽鸾不免心虚,但她惯会撒娇耍赖,小嘴一撅,眉眼耷拉下来,委委屈屈的瞧得容谙心头一软,便坐到了她身边。
赵徽鸾低头拽着他的手,口吻认真道:
“傅旭初是好意,但本宫今日拒了他,这个消息明日就会传遍燕都。”
“容卿,本宫答应过容老,绝不弃你,本宫说到做到。”
“容卿,本宫不瞒你,本宫动过打掉孩子的心思,它来得实在不凑巧。”
感觉到容谙的震动,赵徽鸾用力握紧他的手,好似无声安抚,继续道:
“可是医女说过本宫不易受孕,而孩子恰巧这时候来了,它是恩赐,亦很无辜,本宫舍不得动它。”
“容卿,本宫想过了,你在孝期不能娶妻,本宫再过一两个月就以生病为由去京郊别院静养,待生下孩子再以认养的方式接回府里。纵使旁人生疑,亦不敢多说什么。”
她有自己的谋划,可是她说完,掌心一空,紧接着她被揽进熟悉的怀里。
容谙下颚抵在她头顶,说道:“殿下,这对孩子不公平。即便日后你我待他再好,他也挂着认养的名头。殿下,臣已经回来了。”
这话一出,赵徽鸾哪能不明白他的打算?
她红着眼,推开容谙。
孝中娶妻,他是嫌自个身上的骂名还不够多吗?
容谙安抚地揉了揉她脑袋。
忽而想起一事,容谙指尖搭上赵徽鸾的脉息。
这回,赵徽鸾没躲了,甚至很贴心地说:“容卿若不放心,明日可以亲自问医女呢,医女那有份详细的脉案,容卿也可以拿来瞧瞧。”
“医女的话臣自是要问的,至于那脉案——”
容谙眼风凉凉扫向赵徽鸾,想起太医院里那份造假的脉案,容谙简直要被赵徽鸾给气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