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停了,天色渐暗。
容谙走下长公主府的台阶,长右迎上去唤了声“公子”,容谙却不言不语错开身走上街道。
“公子,马车在这呢?”长庚当即调转马头。
拂冬追出来,冷着脸把披风递给长右。长右同她道过谢,拔腿追上去给容谙披上披风。
“公……”
长右瞪了长庚一眼,示意他闭嘴。两人并一驾马车默默跟在容谙身后。
长公主府与容府不过两条街距离,容谙却走得很漫长。
一簇烟火炸开,容谙抬头望向空中,绚丽的烟火将他沉寂的面庞映照得五彩斑斓。
伴随着烟火声声,他耳边恍惚响起一声轻叹:又是一年除夕了。
好似穿过漫漫山河与岁月,带着无尽苍凉与缅怀,终于落到了他耳边。
容谙的心,痛了一下。
容父难得解了酒禁,坐在屋顶上开怀畅饮。看到容谙归府,下意识把酒葫芦往身后藏,却见容谙径自回房,房门啪嗒一声合上了。
长庚提着长右后衣领,将人带上屋顶。
长庚坐下就拿起鸡腿啃,长右嫌他没心没肺,踹了他一脚,同容父担忧道:“师父,公子他……”
“不必管他。”
师徒三人在喧闹的烟火声中度过了熹和元年的除夕夜。
而那紧闭的房门再未开过。
……
“容谙,你疯了!你是外官,无诏不得入京。”
“容谙,你疯了!那是昭狱,是你想进就能进的吗?”
“容谙,你疯了!那是真宁公主,你心上人,你让我娶她?”
“容谙,你别疯了,那是除夕宫宴,你万一露出破绽……”
“容谙,真宁公主已死,你……”
“你真是个疯子。”
……
容谙猛然惊起,周遭一片冷寂。
黑暗中,他望向自个颤抖的双手,那上边分明还残留着鲜血的滚烫。
那是赵徽鸾的颈间血,他怎么捂都捂不住。
似梦还真,永失所爱的悲愤萦绕在他心头久久难散。
容谙哑然失笑,眼泪夺眶而出。
……
天色灰蒙蒙亮。
一夜未曾安眠的赵徽鸾早早起来了,她披了件斗篷,推门而出。
冰天雪地里立着一道颀长的身影,眉目清寒,甚至凝结着洁白的冰霜。
看到赵徽鸾,失而复得的心酸与庆幸涌上心头,容谙眼中一片猩红。
他动了动唇,想弯出一抹笑,可是他脸颊已经冻僵了。
“你……”赵徽鸾握上他手,才开口便顿住了。
刺骨冰凉的触感让她瞬间红了眼,气鼓鼓地瞪容谙,恼他胡来。可他眼中的湿意,又让赵徽鸾心疼不已。
“还活着吗?”
“嗯。”
“你站了多久?”
“不记得了。”
“来了为何不叫本宫?”
“……”
容谙抿了抿唇,赵徽鸾伸手去搓他冻僵的面颊,又侧头去看沉默立于一旁的惜春四人。
想来也是容谙吩咐了她们别去吵醒她。
暗暗叹了口气,她吩咐惜春:“去准备热水。”
又问容谙:“能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