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谙随后来到长公主府,他迈上台阶,疾步从萧青阑身边走过。
他披着满身风雪,行至廊下,解下披风递给惜春,敛去周遭逼人的寒气,这才推门进去。
屋内,赵徽鸾盘膝坐在窗边矮榻,单手杵着下颌歪靠在棋盘上,随意抓着棋子把玩。
听见动静,她唇边掠起浅淡的弧度:“容卿,你来了。”
手中棋子悉数扔回棋罐里,赵徽鸾拎起那罐白子放到对面,看着坐下的容谙,她道:“许久未与容卿对弈,容卿陪本宫手谈一局吧。”
她在棋盘上落下一粒黑子。
容谙道了句“好”,捡起白子随上。
二人你来我往,赵徽鸾去路被堵或是布局被看穿,总会噘起嘴嗔一眼容谙。容谙眼眸含笑,宠溺地看她落下一子反击,切断他后路。
他二人平静融洽得好似一个时辰前,大理寺门口并未有过剑拔弩张的那一面。
“殿下知道臣今日会去大理寺吗?”
“本宫不知,但看到容卿出现,本宫很欢喜。”
杀降一事传回燕都,到今日萧青阑回京,他二人从未就此事有过私下商议。
世人皆道长公主与辅不合,从朝政到情感,他们互不对付,互为掣肘。
在此前,赵徽鸾身为当事人对此番言论都是嗤之以鼻的。她与容谙所谓的“不合”,其间掺杂的水分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不过是众人爱看,演戏而已。
直到这一次,赵徽鸾才真切感受到,她与容谙皆是局中人。
那句“本宫可没答应”,真真切切昭示了:
监政长公主与辅大臣,一山二虎,不可能不对立。
“容卿。”赵徽鸾轻唤着,将手放进容谙虚虚握起的掌心。
“本宫向来以为,一个人若能凭容貌、性情、才华、手腕,让另一人无条件爱他、信他、护他、助他,这并不可耻,相反这是他的本事。”
“是以,看到容卿出现在大理寺,本宫很欢喜,但也很难过。”
“难过?”容谙捏上她指尖,平静地与她对视,“殿下不觉今日之事有些眼熟吗?”
赵徽鸾未语,容谙摩挲着她指节,逐渐加重了力道。
“这是殿下第二次意图推开臣了。”
赵徽鸾面颊僵了僵,干笑道:“这不一次也没成嘛……嘶。”
容谙捏疼了她,依然没有放过她。
但是赵徽鸾红了眼眶:“本宫舍不得看你为难。”
容谙瞧得心疼,可今日的他了狠,强忍心头刺痛,回应道:
“臣不接受。”
平静的语调,透露出坚决的态度。
但他捏在赵徽鸾指尖的力道,不知不觉已经卸下了大半。
他不能接受,每当危急关头,赵徽鸾总是一次又一次地想要推开他。
赵徽鸾安静地垂下眼,容谙随她视线一道落在形势胶着的棋局上。
“殿下要保萧青阑?”
容谙淡声问话,置于他手中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抚他掌心,像是对他的安抚,让他心头软。
“容卿,你说朝堂之上,有谁不知萧青阑是本宫的人?他们要除萧青阑,固然是惧东厂所为,但更多的怕是想要剪出本宫的羽翼。”
赵徽鸾唇边浮起一抹讥诮寂寥的弧度。
“说到底,他们跪请本宫监政,不过是当时时势所逼,迫不得已。他们打从心底里瞧不上女子干政,他们从始至终想要都只是一个监政傀儡。”
“萧青阑自本宫微末之时起一直陪伴至今,他为本宫做过太多太多或干净或见不得人的事。东厂固然有监察百官之责,亦是本宫授意。萧青阑是为本宫得罪诸臣工,那些人动不了本宫,只能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