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承亮落后一步,止不住和夏诉霜絮叨:“今日徐府来的都是建京城里有身份的人,处处都得讲规矩,说不得见到一个就是得罪不起的人物,当然我爹是许国公,我都得罪得起……也不是,总之,谨言慎行,谨言慎行……”
“徐家有几口人?”夏诉霜将一路所见记在心里,突然问道。
“几百口吧,怎么了?”
“人丁兴旺,好事。”
可惜凭她一个人,杀不完。
曹承亮有些不明所以,这建京能排到前头的家族,哪家不是动辄百人,根深树茂,才有源源不断的人才支起门庭。
绕过树影扶疏之后,即见一处湖中水榭,上面丝竹笙箫,清歌妙舞不一而足,隔岸酒案齐备,仆从往来斟酒,已有郎君诗兴大发,对着满园春芳大声吟诗,热闹非凡。
徐家小公子见曹承亮来了,迎上前来,“你怎来得这般迟?”
曹承亮道:“路上出了点事,子毓莫怪。”
子毓是徐家小公子新取的字。
夏诉霜穿着男装,在一群郎君之间并不突兀,但她头一次独处于如此多的男子之间,极为不自在。
“这位是?”徐小公子一下就注意到了曹承亮身边的女子。
纵是男装,亦不掩国色。
能和曹承亮走到一块儿的,说不得是平康坊哪家秦楼楚馆里的雅妓。
他这样想,别人自然也这样想。
早在进园子之前,就有公子哥注意到夏诉霜,并在酒宴之间传开了,众狐朋狗友暗叹曹世子又得了什么艳福,还特意带到折春宴上来显摆。
夏诉霜未知众人已在心中轻慢她,只是看到眼前的徐子毓,就想到了阿霁,他还有半年才行冠礼。
眼前这位徐公子比自己大徒弟还要长一岁,却没有阿霁高,她看他也不用仰头。
曹承亮引荐道:“这位是宋世子的师父,江湖上有‘剑仙’的美名。”
夏诉霜行了一礼。
“原来是宋世子的师父!”徐子毓眼中还有几分天真,“定国公竟然给世子请了这么年轻的女师父,可你又是怎么跟曹世子在一块儿的。”
“民女一山野村妇,有幸交了曹世子这位朋友,才得见此佳宴。”她语调平淡,眼眸沉静。
徐公子大族养出来的涵养,没有再多相问,但总有狭促的,明里暗里问她和曹承亮的关系。
“夏娘子,咱们都知道曹宋两府不对付,往后,你是站在曹世子一边,还是宋世子一边呢?”
调戏漂亮的小娘子确实比作诗有意思,轻浮的年轻郎君们一听此问,忍不住起哄。
曹承亮连连摆手,让友人们放过他,又忍不住偷看夏诉霜的反应。
这样的声响也惊动了不远处稍高些的出云台。
那是徐家未出阁小姐们的玩处。
今日是公子的冠礼并春宴,原和小姐们没什么相干,但衡安郡主和徐家小姐是手帕交,憋闷了一个冬天,春天终于来了,当然得找个由头好好乐一乐。
媳妇们在园子里办宴,她们就在稍高处的出云台举行小宴,裁布画画,顺道还能悄悄偷看来徐家见证冠礼的年轻郎君们。
天气一天赛一天的暖,仕女们迫不及待换上了春衫出游,春分卷得裙角翻飞,纷扬如蝴蝶。
听到起哄声,女孩儿们不由看了过去。
有小姐道:“那里边似乎有为女子。”
“哪个?哪个?”
“就站在曹世子身边的。”
女子的肌肤在日光下剔透雪白,眉眼更是有别于男子的柔和清澈,轻易就能认出来。
一位小姐说道:“曹世子如此殷勤,莫不是带了位雅妓来赴宴?”
徐二小姐嫌恶道:“怎可什么人都往徐府带!”
“曹世子可是建京有名的纨绔,什么事做不出来……”
“嘘——知念还在这儿你,别说了。”
姐妹们看向身后唯一没有看热闹的女子。
曹知念定了亲,自认沉稳许多,况且她早习惯了别人贬损她那个不成器的哥哥,没有半点动气,只垂目将眼前春景描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