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句话,我转身走出桃屋的大门。门外,一阵凉风吹过,在这炎热的夏日的夜晚,竟觉得有几分舒爽,祭台上,燃烧着的煤油灯被吹的一闪一闪的,几次都差点灭掉。
阿爸阿妈依旧在室内矗立着,半天都不肯离开桃屋,我回头时,只见阿爸笔挺地站着,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那盏闪烁的煤油灯,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我冲着里面说了句:“阿爸,我可以回去吃饭了吗?我快饿死了。”
平日鬼节的夜晚,最忌讳说死字,我若说死字,阿爸必然会骂我,可今夜,阿爸似乎是中了邪一般,头都没回一下便回应我:“去吃吧。”
阿爸的态度令我奇怪,不过也未多想,只是说道:“阿爸阿妈,你们俩不来吃饭,我怎么好意思吃?”
最终,我还是决定等着阿爸阿妈,跟着他们一同吃饭。
饭桌上,我被那些美食所吸引,口水直流不止,每一盘菜我都想去尝试一下。倒不是我贪心,只是我家穷,平日里吃的饭菜都基本上是酸汤苞谷饭,只有像这种逢年过节的时候才能吃一顿好吃的,所以我的反应也是理所应当。
我眼看着阿爸跟阿妈都起筷了,我也赶紧起筷,头都差点埋到碗里面,享受着那些好吃的东西,压根没注意到阿爸阿妈的眼神的变化,也没注意到他们早就停筷,早没再吃东西了。
我在锅里夹了一块排骨,正准备朝碗里放的时候,手却被一只大手按住,粗糙的触感把我皮肤刮得有些疼,我抬头,看着阿爸不解地道:“阿爸…”
阿爸的眼神变得有些诡异起来,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待我仔细盯着看时,又一切如常,依旧是那双浑浊的眼睛,脸上满是担忧的神色。
我再次叫了一声:“阿爸,你…”
阿爸使劲地捏了一下我的手:“阳阳,明天一早你就走吧,走的越远越好。”
我依旧不解地看着阿爸:“为什么?”
阿爸道:“你不走,难道等着被那只鬼吃掉吗?阳阳,你走吧。”
听完阿爸的话,我有些哭笑不得,原来他心底还是认为刚刚给我打电话的那人是鬼,我只得应付着:“好,我听阿爸的,我明天一早就走,现在先让我吃饭好吗?”
阿爸听到我肯定的答复,这才放开我的手,把手缩了回去,点着头道:“对对对,你得先吃饱了,明早才有力气走。”
这一晚上,阿爸就因为那个电话,变得神神叨叨的,我也难得去理会,继续吃着我的饭。我也没有注意到,平日里最爱咋呼的阿妈今晚异常的安静,从上饭桌到我们吃完饭,她竟然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吃完饭,把屋子收拾干净后,我觉得有些困,便跟阿爸阿妈打了声招呼,准备回到我卧室里去睡觉。
我刚转身,便看到白炽灯光下出现了四个人头的影子,有一个人头上还有一只手在不断地抓着。
白炽灯下有影子不奇怪,奇怪的现在我们家里明明只有三个人,怎么会跑出来四个人头?
我回头看了一眼阿爸阿妈,又看了一眼地面,地面上的影子又变成了三个,一切都很正常。
我摇了摇头,暗自嘲笑了一下,今晚被阿爸带糊涂了,竟然产生了幻觉。
再次确认了一遍,确实是一切正常后,我便直接回到房间里睡觉去了。
说来也奇怪,我虽然接到一个莫名的电话,又被阿爸弄得神经紧张,可夜晚却出奇的好睡,往日里还会在睡前胡思乱想,可今夜却心无杂念的只想要睡觉。
…………
“阳阳,阳阳,快起床,出大事了,出大事了………”
次日,我还在睡梦中,就听到门外阿妈的河东狮吼的声音以及她把我敲得如同地震的响声,吵得我无法安宁。
我起床揉了揉眼睛,用手指当梳子梳理了一下杂乱的头,打着哈欠把门打开,靠在门框上漫不经心地问阿妈:“阿妈,一大清早的,你这是干嘛?”
阿妈见我打开门,一把拉过我的手臂,朝着他们的房间那边奔了过去。
到了他们房间,阿妈指着床声音焦急的道:“阳阳,你阿爸不见了,你阿爸不知道去哪里了。”
我朝床上看了一眼,只见床上空出来一个人形的漩涡,而人确实不在。只是这多大点事,阿爸提前起床了又不是不可能,我无力地冲着阿妈笑笑:“阿妈,你打个电话问问不就知道了吗?”
阿妈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我已经打过了好几次电话,都是无法接通,我也在我们家周围找过来,都没你阿爸的身影。”
说着说着,阿妈的声音变得呜咽:“阳阳,你说你阿爸会不会是出什么事了?”
我吐了吐口水:“呸呸呸,阿妈,大清早的你说什么不吉利的话。你先别着急,等我回去换身衣服,我俩一起去找啊。”
回到房间换好了衣服,我拿手机看了看时间,还没到六点。只是夏日的天亮得早,此刻都已经有一丝丝太阳的光照射在海平面上了。
我赶紧回到阿妈的身边,跟着他一起去找阿爸。
没有手机的联系,要找一个人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好在木城村庄不大,周围的邻居也不多,阿爸爱去的地方也就那么几个,就算是挨家挨户的找过来也费不了多大的劲。
为了加强寻找的效率,我跟阿妈决定分头行动,她从村东那边找过来,我从村西这边找过去,到时候,我们又在家门口集合。
我从村西找了一圈后,没有看到阿爸的身影,周围的邻居也说他们今早没有见过阿爸,我只得返回去家门口。
远远地,我看到阿妈站在家门口翘企盼着,见到我的身影,她立刻迎了过来:“阳阳,你找到你阿爸了吗?”
我虽不忍心让阿妈失望,可我也不能编造出一个谎话来骗她,只得老实的回答阿妈的话:“没有,阿爸并不在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