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渝州,雪是那么的稀罕,也不知是谁说过瑞雪兆丰年,但这只是适用于北方,在渝州这个地方,细雪混着冷雨,只能浇灭人内心最后的一丝温暖。
赶集回来的封老头紧了紧身上的猪腿,心里暗自咒骂了一句:“xx个巴子的,十年没下雪,让老子赶上了。”虽然心里骂着,但也暗自庆幸,现在世道不太平,天气冷点儿夜里路也安静些,他一边想着一边拿起腰间的一个大红葫芦,拔开塞子猛灌一口,擦了擦嘴,心满意足的打个酒嗝。
封老头是个唢呐匠,虽然脸丑脾气怪,但架不住人家技术精湛,气力足,价钱也公道,谁家有个红白事都喜欢叫他,十里八村还是蛮受人尊敬的,这不前天永乐楼的少东家结婚,封老头那可是鼓起腮帮子拼了老命吹了四个时辰,东家高兴赏了个银粒子,可把封老头高兴坏了,今天一大早,安顿好家里,天不亮就到渝州城赶集来了,集市东头钱庄换了铜钱,西街切了个猪腿,南市打了一葫芦烈酒,忙至天边擦黑这才准备返程,本来想蹭个走商的驴车,已经谈好了价钱,结果人家嫌弃猪油脏了货,半路退了钱就把封老头撵了下去,愤愤不平的封老头啐了口油光绿的浓痰才继续上路。
“阿嚏!”封老头打了个喷嚏,“准是哪个哈儿又在骂老子!”一阵阴风带来了一丝凛冽,封老头头一缩“快点回家,快点回家,遭不住了遭不住了。”寻了一下方向,加紧了步子往家赶去。
走在崎岖的夜路上,封老头最怕的事情就是起雾,可渝州又号称雾州,山城,山多水多路不多,道路坎坷难走不说,下雨就容易起雾,这不,所谓“心诚则灵”古人诚不欺我,大雾“如约而至”。
“xx了个巴子的,”封老头又骂了起来,脚下的步伐却是不敢停歇,随着身边的景色越来越陌生,封老头的心越来越沉,即使他不想承认,但是他知道他迷路了,他却不能停下,随着衣服越来越湿,他知道当务之急是找个干燥的遮蔽处起火取暖,要不夜深寒气起时,即使不被冻死寒气侵蚀久了也一定会落下病症。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封老头也渐渐急躁了起来,茫茫大雾也有越来越大的趋势。
“喵~”安静的夜里一声猫叫把封老头吓了一个哆嗦,不过随之而来的是一阵狂喜,野外的猫为了安全,遇到比它大的生物是不会主动出声响的,这就说明这很可能是只家猫,不远处可能会有人家!
封老头加快了脚步,随道路越来越宽敞,人为修整的痕迹越来越重,不久一个气势恢宏又斑驳破旧的庄园渐渐铺展开来,可是封老头却停住了脚步,他对不确定的未知产生了犹豫,眼前的七疮八孔的庄园让他有一丝丝不安,虽然算算时辰现在并不太晚,但是现在的雨雪不允许他再去找另一个地方歇脚,或者说只要封老头不想冻死,就算这里是酆都鬼门他也得去试试,无奈之下,他拔出了哆嗦的小腿,一小步一小步的平移了过去。
近到跟前,剥落红漆的大门虚掩着,门前有个摔坏了的牌匾,可能是风雨侵蚀掉摔下来的,封老头曾经偷听过村里小先生讲学,虽然他还记得的字也不多,可眼下却派上了用场,由于摔得太厉害,东拼西凑完整后,却依旧难以辨认,“刮…不是,名…名…什么…剑…”后两个字实在看不清了,封老头一阵颤动,这个名字看起来像是个江湖门派。
“啪啪!”虽然怕惹上是非,但走投无路的封老头狠劲儿上来了,给了自己两个巴掌。“怕他奶奶个鸟,不进去也是冻死,进去不一定死,怂个啥。”想到这里,他双手一用力推开了虚掩的门,试探问了一句:“有人吗?”只见四周依旧破烂,雨雪依旧无声的下,没有任何事物因为这个突兀的声音有任何改变,他壮着胆子又问了几遍,也许是没有异常的情景给了他勇气,他本身也不是什么胆小的人,现在也没什么顾忌了,大踏步走了进去,但是他还是知道分寸的,不该看的不看,不该拿的不拿,由于没人阻拦,他慢慢地逛了起来。
渐进午夜,该破烂的依旧破烂,绵绵不绝的雨雪如吸人精魄的鬼怪一样,一丝丝抽走封老头的暖意,他又冷又饿,看来只能先弄些吃食,祭一祭自己的五脏庙。虽然出身不高,但由于工作,也经常出入大户人家,对于简单的园林布置还是懂一些的,穿过满地黄桷叶的的庭院假山,根据经验很快就找到了坐落在西北角的灶房,推开门一股腐朽的气息直钻头顶,封老头咳嗽了两声。
灶台上放着的青菜肉食早已经腐朽不堪,淌着脏水,万幸的是灶房里还有不少柴火,厨具虽然有些锈蚀,但凑合一下还是能用的,门口的大缸也许是下雨的原因,里面的水还算充沛。
看到这里封老头已经很满意了,他先放下自己的猪腿,简单的打扫了一下,把腐坏的部分统统丢到门外,手脚麻利的洗锅、磨刀、烧水,然后切掉一块猪腿焯水,大火炖煮了一会儿打开盖子,肉香扑鼻,虽然没找到盐巴,但是腹中的饥饿让他顾不了那么多了,坐在灶房的门槛上,抱着一大块刚煮熟的猪肉就啃了起来,就着肉汤还是别有一番风味的。
酒足饭饱后业已深夜,也不知是赶路的疲惫还是肉食的充实感,使得倦意慢慢疲惫地涌了上来,很快两个眼皮就打起了架,封老头找了点干草,柴火,搭了个简易的床隔绝地上的湿气,拥抱着灶台里的余温,沉沉睡去。
一夜寂静,东方的余晖渐渐驱散了阴愁惨淡的黑夜,雨雪停了,浓雾也渐渐散了,带着凉意的冷风吹拂着封老头那干瘪的脸。
“等等!”封老头一激灵!犹如噩梦惊醒!一身冷汗,“我不是睡在屋子里么!怎么会有冷风!这么冷!这么直接!”封老头快瞪开双眼翻身就起,环顾四周,这哪还是破败的庭院!只见四周荒坟林立,鬼气森森,封老头差点让这个诡异的情形直接送回老家,“是谁!谁在消遣老子!”封老头顿时怒骂不止。
“哇~哇~~”婴儿的啼哭在料峭的清晨中显得格外清晰、渗人,封老头再次被吓得不轻,一个没站稳摔落下来,原来不知什么时候封老头身边多了个篮子,血红的袄子里面盖着一个粉嫩的娃娃,封老头吓坏了,“这娃娃是从哪里来的。”他马上连滚带爬,滚到近前仔细观察,只见娃娃粉嫩可爱,肉嘟嘟的小手不断地挥舞攥拳,在确定不是鬼怪之后,封老头渐渐也放下心来。
“乖乖,哪里来的崽崽,今天不正常的事太多了,不能在停下了,早点回家,对回家!”他蹲起身子查验自己的东西,猪腿上刀切的痕迹,喝光的酒壶告诉他昨晚并不是一场美梦,这下封老头估计要改名成疯老头了,内心的恐惧催使他用正常人五倍的度收齐了行李,拔腿就想走。
正在这时,娃娃的啼哭又钻进了他的耳朵,他虽然糙,但并不是什么铁石心肠,一声声揪心地啼哭绑住了他的腿脚步,“唉,"封老头叹了口气,压低身形一把抄起了娃娃的篮子,辨了正确的方向,几乎是滚着下了山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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