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过去得太过久远,关于他的记忆都有些模糊了,她旁的从来不曾留意,却还是能清晰地想起他曾经站在这里,固执而又决绝。
“既然从头到尾都是一个局”他站在殿中,面上没了温润的笑,长睫微垂着,看不清他眼中的神情,语调从未有过的落寞,“为何偏偏是我”
他那时还是少年模样,却已然很聪明,心思敏锐至极,叫她防不胜防。
她明明已经很小心地掩饰自己的目的,却不想还是被他现了,一时忌惮颇深,此事若是宣扬出去,可不止她一个人有事。
她故作无所谓笑了笑,“大抵是因为你的声音像他”
他眸光微闪,仿佛无法接受,那干净剔透的琥珀色眼眸看向她,似乎在祈求她不要说得这么残忍。
可她一心只为遮掩,又怎么可能轻飘而过,“我第一次看见你,就分不清楚你和他,你的声音太像他了,以至于我都能认错”
他不由退后了一步,面色一片苍白,似乎听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似玉从靠榻上站起来,一步步走下台阶,站定在与他平视的位置,才现他已然比自己高出了许多。
她黛眉微微一蹙,太过聪明的人总是会让人心生警惕,威胁倍增,
“姑嵩,我若是你,我宁愿泯灭于六道轮回之内,也不会再留在这个地方自取其辱。”
他眼里的最后一点光瞬间黯了干净,神情荒凉而又绝望,他长睫慢慢垂下,苦涩轻道“原来到头来我才是那个笑话”
似玉一言不地看着他,似乎没有一点触动,她从头到尾都像个局外人,他于她来说根本就是个可有可无的人。
姑嵩忽而笑起,眼里都是水泽,本是温润而泽的少年却一下子变了,眉眼中的些许情愫慢慢不见了踪影,眼神如刀剑一般带着凛冽锋利的冷然,冷到悲苦,“既然从头到尾都是因为我的声音,那是该从这里结束”他伸手为指,指尖聚齐一道温润的白色烟气,看向她的眼里只有受伤和决绝,手腕轻转袭向了自己的喉间。
他本就天资聪明,又师从帝仙,九重天上,六道轮回,恐怕再难寻他这般年少成才的仙者。
那一日决裂,他毁了自己的声音,永不再入仙门。
一如初始相见的少年,认定了目标就不会改变,可转眼之间,这种执着也有可能变成偏执。
眼前所有幻象消失无痕,似玉一时以手扶额,只觉脑中一团乱麻,乱了,全都乱了
她心绪乱得理不清楚,自己竟然与他与他做出那样的事
她连自己真正上心的人都未那般亲近过,却与自己的晚辈做了那样颠鸾倒凤荒唐之事,且还是一个被她不择手段利用过的人
即便历劫种种无关于本心,可那样亲密缠绵又怎么说得清楚
“玉姬。”罄衣不知何时进了宫殿中,站在正中忧心忡忡地看着她,“您是不是身子不舒服,那今日还要去天帝那处问安吗”
似玉听见天帝心头一顿,又想起了姑嵩,只觉头痛欲裂,疲惫到了极点,朝她摆了摆手,“明日再说罢。”
“是。”罄衣连忙应声退下,不敢再打扰。
似玉一个人静坐了许久,直到外头天光淡去,夜色微沉,才恍惚回过神,手腕上一截青玉,在映进殿中的月色照射下透着温润光晕,古朴雅致。
她看了半晌才站起身往宫外走去,外头的玉阶上一层薄薄的烟云浮着,一步步行去踏散了烟云,裙摆及地漫过烟云,微微散开后又慢慢聚起。
她行到玉栏旁往下头看去,薄薄的烟云随风飘散着,忽而轻薄忽而厚重,依稀可见下头的稀薄光亮,万家灯火在黑夜之中如星辰点缀,这般看着倒衬出这九重天宫的寒冷孤寂。
似玉想起他那一日眼中的神情,心中莫名一涩,压抑至极,不知他现下过得如何
这念头一起,又觉不对,天上一天,地下一年,于她来说不过一两日,下头大抵都快过去了两年,这么久恐怕早淡了去,哪还有这般绝望
他这一世过得比以往顺遂,恐怕不会再寻死,也不会再修道了罢,说不准已经娶妻生子了。
她眼眸微垂,下头的烟云瞬间散开,万家灯火仿佛一下寂灭于她眼前,完全看不进眼里,只有一处隐隐着光泽让她心中颇为触动,不想她还未做好决定,心中便已经下意识开始寻找他了。
兽类对于气息极为敏锐,更何况他们曾经这样亲昵过
似玉想到这处当即面色一僵,飞快掉转了思绪,不敢深想。
她犹豫了一会儿终是身形一移往下头而去,不过这么一会儿功夫,下头又变成了白日。
她显身在了一处干净的小院里,院里一口小井,一旁是灶房,不过从来不用已经积了灰,摆设倒是看着很齐整,院子再没有多余的装饰,确实像是他住的地方。
屋门前只摆着几盆修成灵识的花和一只铁壶,这铁壶她是有印象的,毕竟现下于她来说不过才两日之前的事,还没过去多久,所有的事情还都历历在目,清晰到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