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衣裳一层层脱去,吩咐宝月将喜服层层包裹起来,仍送进衣箱里,语气顿了顿“这个先送去金陵吧。”
再扭头看施少连“哥哥又出去应酬喝酒了”
他走到她面前“刚送完宾客,进来的时候吓了一跳,以为这是我的洞房花烛夜。”
甜酿笑得明艳“洞房花烛夜,怎么会没有酒呢,让宝月送壶酒进来。”
这一壶酒就送进了床帐内。
两人闹过一场,甜酿慵懒无力披衣起身,撩开帐子去梳头。见那壶残酒还剩一些在杯底,斟了一杯,咽了一小口,吐了吐舌头,剩余含在嘴里,回去吻他。
唇舌之间都是酒液,她哺喂给他,他如数咽下。
这一口酒,气味奇妙,苦涩挂喉。
施少连回味过来,略一皱眉,这酒里的气味浓郁,是他极熟悉的。
甜酿安安静静俯在他肩头,静静看着他的脸色。
像是一滴酒坠入酒坛里,涟漪荡起浓郁酒气,他在某个瞬间像被抛起来,心跳极快,醉得撑不住,紧紧阖着眼。
甜酿轻轻搂住他的腰,在他肩头蹭一蹭“少连哥哥。”
他胸膛里泛起一闷感和隐痛,脸色是红的,像大醉时的神色,天旋地转,眉心紧紧皱在一起,显然是难受的,唇紧锁着,勉强吐出一个字“你”
甜酿打量他的神色,慢慢松开他,伸手去捞床帐旁的茶盏,呷了一口浓茶,回施少连“杯里有药。”
“是哥哥服用的那种药丸,里头有雷公藤,哥哥每日服用一颗两颗,有时候有些难受,喝几盏浓茶能解毒。我把握不好剂量,找了个大夫问问,磨碎了十几颗,放在酒杯里。寻常人误饮,这会应该会冷汗晕厥过去,但哥哥常服此药,还能受住。会有些眩晕欲吐,心跳过快,四肢无力,就像醉酒一样,也许还有些难受,但只要每个两个时辰,熬一碗莱菔子喝下去,喝上三四回,好好睡一日,这毒性就可以解。”
“若是硬扛着,扛过两三个时辰,药性再往下走,应该会吐血腹痛,心力衰竭,哥哥比我通药理,应当比我明白。”
她将衣裳穿好,看施少连倚在床帐间,他还半清醒着,脸色赤红,呼吸急促,一双眼勉强撑着,沉沉盯着她,不说话。
是生生抑制胸膛里的痛,一开口,就要吐出满腔心血来。
甜酿坦然迎着他的眼神“我没有想伤害哥哥的意思,只是想让自己缓一缓。”
“我已经瞒着哥哥逃过两次了,第三次走,不想哥哥仍赶在我前头,把我拦下来,所以我只能先拦下哥哥。”
他脸色涨红,唇却是青白的,甜酿握着他一双颤冰冷的手,拢在掌心呵了口气”药已经在煎着,等一会就有人送过来。我让人去找翟大夫过来,守着哥哥。”
她将头颅俯在他胸膛,体温炙人,听他的急促的、欲冲破身体的心跳声,一动不动地凝视着他,指尖抚上他的脸颊,声音温柔似水,安慰道“会有些难受,很快就好了,药马上就端来了。“
他单薄的眼尾红若滴血。
甜酿喉头翻滚,起身将他紧紧搂在怀里,抵着他滚烫的额头,指尖也在颤抖,声音也抖“哥哥对不起别恨我把我忘记吧希望你以后能过得很好”
“为为什么”她似乎听见他胸膛里的呓语。
“因为我是坏人。”她颤巍巍亲吻他干涸的唇,“我在施家十年,得到的每一分,都让我身上背着石头,包括哥哥。”
他紧紧阖上眼。
甜酿出了内室,见芳儿端着药碗,站在庭下,轻轻点了点头,两人擦肩而过。
甜酿先带喜哥儿出门,喜哥儿坐在凳上等,见她来”姐姐。”
“走吧。”甜酿笑拉着他的手,“去找姨娘吧。”
“姐姐的秘密,结束了吗”
“结束了。”
姐弟两人唤醒了门房,出了施家,外头是黑漆漆的夜色。
拐角的地方,王妙娘在马车内等她。
“我的东西呢。”甜酿脸色绯红,心里也跳得厉害,那一盏酒,她也呷了一口。
王妙娘捧出一个小盒,塞到她怀里“都在这儿。”
里头是上元节那日,施少连陪着甜酿,还给王妙娘的妆匣。里头有几件饰,一点银子,东西不多,够甜酿撑一阵子。
清单上列明的东西,都是王妙娘的,除此外,都是甜酿的。
“你要去哪里”王妙娘问她。
这样黑漆漆的夜。
“我不知道。”
甜酿抚摸着喜哥儿的脸庞,对王妙娘道“你好好带着弟弟,先藏一阵,我怕大哥哥为难你们。”
“知道,你放心吧。”
马车一路走向清水河码头,有小舟,是王妙娘认识的人家。
甜酿搂紧怀中的包袱,跳上船,跟岸边两人招手“姨娘、弟弟,各自珍重。”&1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