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天监大牢内,夹杂着石块堆砌而成的墙壁密不透风,灰褐色的颜色让人心神压抑。细长幽深的巷道越往里走越是不见天日的黑暗,牢狱的大门皆是隐藏在墙壁之中的暗门内,没有人知道旁边的监室内关押的是何人,只能听到一声声从隐秘房间里传出的哭声,嚎叫声,还有一些低低的咒骂声不绝于耳。
洛川自从被送进钦天监的大牢之后便被施以水刑。水刑是一种杀人无形的残酷刑罚。一天十二个时辰并不是将犯人一直浸泡在水中,那样只会让犯人加死亡,并不能起到很好的逼问效果。通常情况下,他们会将犯人每日浸泡在水中三个时辰,剩余的时间便是其他的严刑逼供,对付嘴硬骨头硬的犯人,会翻倍增加,每日泡六个时辰。
毫无疑问,洛川就是这样的硬骨头犯人。
他倒不是有什么秘密,要让这些人费尽心思的撬开他的嘴,而是钦天监的现任理事高赞的亲弟弟是京医馆的馆主,偏偏那位馆主被洛川大闹京医馆的时候,钉在了医馆正厅的墙壁上。
左右他接到了命令,洛川是早晚要死的。现在让他出出气也无不可,况且水刑而已,只要将犯人从水中捞出来擦干净,换上一身干爽衣物,也便不会再有人追究了。如果洛川运气差一些死了,也只需要对外说,这孩子在牢中抑郁而死。
加上钦天监的确是个令正常人分分钟崩溃的地方,谁还会再来追究一个死人的事。
想到这些,理事高赞心里更有底气,愣是让人把刚刚捞出来不到半个时辰的洛川,重新从监室内拉了出来。
洛川已经浑身湿透,巨大的寒冷让他不由自主的打着哆嗦。苍白的小脸上满是倔强和痛恨,对高赞这几日的卑劣手段已经见怪不怪,黑沉沉的眸子斜斜的看了过去,眼中如刀。
高赞弯下腰,用一根草棍戳着洛川的下巴,迫使他抬头,“骨头硬是吧,我倒是要看看是你的骨头硬还是我天牢的黑水硬。”
“来,把罪犯拖下去,再放水!”高赞扬手,两边有橙色祭服的小卒过来将洛川背后的绳扣一提,直接挂在一个可以滑动的悬空挂钩上,宽大的水池另一头,有人搅动绳索,将洛川拉到池子正中央的上空。高赞狞笑着,手往下一按,对面的人又是一阵操作,将绳索降低,直到把洛川放入水池之中。
水池上漂浮着各种悬浮的东西,水色一片漆黑,另一边的几个小卒拧开了一臂宽大的舵轮,黑水的水位开始上涨,时间不大就没到了洛川的胸口。
“没见过吧?此地是钦天监的黑水牢房,这水可是加了料的好东西,你很快就知道这里的绝妙滋味了。”高赞的神色有些狰狞,用一根长长的竹竿,重重戳在洛川的肩头,狠劲往下一压,“你把我弟弟钉死的时候,可想过自己也会遭到报应?”
“高定是你弟弟?”洛川眼珠一动,想到了一个瘦小的留着山羊胡的男人。仔细看了看眼前的高赞,果然二人有几分相似。
高赞恨声道,“你此时知道也算落个明白鬼!到了我的手中,你只有替高定偿命的份儿!”
洛川一点没有慌张的神色,反而笑了下,“原来你们是兄弟,难怪一样的畜生!”
高定在京医馆的所作所为就是十个周康也赶不上,因为是医馆的馆长,高定有一个特别的变态癖好,他喜欢给活人用各种毒药毒虫,并以此为乐。
“杀他之前,他倒是一直喊你的名字。”洛川心中的回忆被这个名字勾起,激起了潜伏在身体内的恶毒。
他早就知道自己是个骨子里狠毒的男人。自从离开王府之后,他所在的每个地方,人们对他表达出来的都是满满的恶意和憎恶,没有人愿意用看待人的眼光去看待他!京医馆里那些非人的遭遇让他心底一直蛰伏的狠毒冷血完全激活,在契机到了的时候毫不犹豫的杀光了那里的每一个人。
他本以为浮沉馆会是另一个京医馆,早晚也要被他屠杀干净。所以那些人给他的羞辱,他忍,那些痛打暴行,他忍,因为他要等一个可以动手的时机。
直到金漫从那些人手上把他夺走,他才知道让他人屈服于自己的意志,可以并不只是依靠暴利和杀戮。在金漫眼前他逐渐隐藏起自己心底的那份狠毒和冷血,他知道金漫不喜欢那样。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一切仿佛回到了京医馆那时候。
他只能以恶制恶!对上高赞那双因他一句话气的快要喷火的眼睛,洛川只觉得心里一阵说不出的畅快。
“这是你自找的!”高赞被这一句话激怒,竹竿狠狠打在洛川的脸上,抽出一道紫红色的血痕,“放水!再放!”
“理事,水没过胸口,犯人恐怕坚持不了一会儿就会气绝身亡。”小卒们提醒着。
高赞三角眼一瞪,“狗奴才!你以为他还能活几刻?再有半个时辰,他就要被祭天了!你们掌握火候,让他剩一口气上祭天台就行!”
“我告诉你,小崽子!你别指望谁来救你?鸿王府的人现在不知道有多高兴!拿你出来祭天!”高赞看着洛川眼中仍然不肯屈服的目光,再加一剂猛料,“你还真以为金老头的那孙女是对你好?实话告诉你,年初的时候,金家就来钦天监找我了。”
洛川抬起头,一双眸子雪亮。
“给金漫求一个好的命格,找个顶替天不祥名头的替死鬼!让她免死在浮沉馆里!就算没有那场大火,她一样能活着回王府,安心做大郡主是早晚的事!”高赞每说一句,洛川的脸色便白一分。
“傻小子,被人当枪使唤还不知道吧?不然凭什么让你一个带着死罪的人,进了金家的大门,听说你还认了金漫那丫头做姑姑?哈哈哈哈,有意思有意思!你一直还觉得自己在她眼里不一般吧?被个小丫头拿捏到如此,你也是个窝囊!”高赞越说越解恨,“等你被祭了天,金家还能得一个大大的功名。”
“你说的,我一个字也不信。”可是颤抖的声音出卖了洛川此时的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