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如此的虚弱无力,仍能听出,那是阿倩的声音。
“阿倩”林云暖兴奋地喊她名字,自己的声音也是嘶哑的。
阿倩原已绝望了,这会子听见回应,陡然振作起来。
她推一推怀中昏睡不醒的人,泪水落下,“宽哥,有人来了有人来救我们了”
林云暖拂开草丛,深深的野草足有半人之高。骤雨迷蒙视线,接连伸手抹去眼帘上的水珠。
终于找到了
阿倩满身泥泞,瘫坐在地上,怀中枕着一个昏睡的人。
是朱彦宽。
嘴唇紫,脸色青白,昏迷不醒的朱彦宽
林云暖凑上前去,查看两人的伤势。
阿倩泣道“林姐姐,他他为了救我”
林云暖注意到阿倩紫肿胀的脚踝。
她左脚没有穿鞋,脚踝肿起老高,上面两个明显的血洞。
“你蛇”
阿倩点头“我给蛇咬了,他他替我吸出毒血,我喊不醒他,想扶他回去,迷了路,滚到这里来了”
林云暖蹙了蹙眉“你们,是在山庄后面花海附近滚下来的”
阿倩连连点头“是我不好是我非要去瞧那些花儿,我艳羡你,艳羡那些花是我害了他”
她捂住脸,呜呜地哭泣。
林云暖拍拍她的肩膀“你别自责,不是你的错。今日事事蹊跷,未必便是那么巧叫你中了蛇毒。”
她环顾四周,指着一块凸起的山石道“你能走么我先扶你去那边石下避雨,再来扶朱公子。”
费尽气力,终于将两人都弄到石下。
林云暖见阿倩抱着朱彦宽不放,眉头轻轻蹙起,叹道“阿倩,你与他究竟”
阿倩垂下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其实我们早就识得。两年前,游船上面,那时他才从外地书院回来,他兄长带他出来玩,当日是我奏琴”
林云暖既然有此问,自然是现阿倩待朱彦宽特别不同。
“他后来来找我,我一开始只当他是寻常恩客。可他守礼与旁人不同我就,待他也另眼相看。”
“并没奢望过结果。他能常来捧场,我已感激不尽。可他说,想要娶我。林姐姐,你知道吗我活到十九岁,这是第一回,有男人说想娶我可我如何能嫁他我这样不堪的身份”
阿倩切切哀哭,哭得连林云暖也不忍心。
“我想与他断了的,他不肯他又是求,又是跪,又是誓,其实,我也不舍得谁不想停船靠岸,找个好的归宿谁愿欢场漂泊,永远以色侍人可我不能害了他啊他才考取功名,点了庶吉士,前途一片大好,我我这不详人,克死爹娘,沦落风月,我配不上他若他今番因我而有损伤,我该用什么来偿”
林云暖不知如何劝,她伸手握住阿倩。
原来每一个人,在遇到自己心中所爱之时,都是这样百般纠结、患得患失的么
一声炸雷,直劈大地。
林云暖震了下。再如此耽下去,朱彦宽随时有性命之忧。她将外裳脱给阿倩,披盖在她和朱彦宽身上。
她拄着木杖,决心再去寻路。
一路走,一路在树上刻下痕迹。
她走了很远,渐渐体力不支。
雨势越来越大,浑身凉透,头糊在脸上,狼狈不堪。
山丘上,木奕珩立在那,似乎正朝她笑。
林云暖猛地甩了甩头。
是幻觉。
那是幻觉
她不行了。再无力气
期间林云暖醒过一次。
她眼睛毫无焦距,睁开短短一瞬,又闭合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