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一种玄之又玄的感觉。
那或许只是天生异象,刚下过雨水汽浓度异常;往灵异志怪的方向说,因为他们铲除妖魔、拯救一校学生,天降功德祥云,总之不是坏东西。
但白灵只一暴露在代表吉祥平和的金色光晕下,便头疼欲裂。
冰冷无力的阳光打在身上,犹如空气中凝固了暗涌铁水,如千斤重,四肢浑噩软弱无法抬起。又像有一千只针在皮肤上肆虐,一千只铁钳要将他的血管自不属于他的肉身拧断,白灵忍不住一声痛呼,软倒在地。
谢崇森被白灵的异状慌了心。他小心翼翼的蹲下身,不顾教学楼血气源泉如何变化了,满心满眼都是明显不舒服的白灵。
白灵试图忍受,可这疼痛来源于每一颗被照射过的细胞,神经末梢,他不一会便面色苍白无血色,瘦削的身子不住颤抖。
“小白,小白,你睁眼看看我,”谢崇森心疼的手都抖了,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来的太快,他大脑极搜索是什么导致了白灵这模样,可他分明记得方才打斗中,白灵毫无伤。他尽力稳住心神,用沉稳的声音安抚白灵,“你告诉我哪里不舒服不要睡”
白灵被巨大的疼痛磨损了意识,许久,他颤抖的眸子睁开,很微弱的望了一眼天空。
谢崇森的视线顺着他细弱的意识,定在那片灿金彩云上。
他当即明白了什么。
万千思绪划过脑海,谢崇森被巨大的信息量冲刷的难以思考,但最后,他的视野里只剩下蜷缩在金属白羽绒服中,那样可怜无助的小鬼。
他一个转身蹲下,庞大的影子笼罩住白灵,阴影遮掩住阳光那一刻,白灵的情况明显好了些,他几近昏迷了,可求生意识才支配着身体,忍不住缩进那片阴影,缩进让他感到安心的地方。
如果有旁人在看,一定会对接下来生的一幕吓得颠覆三观白灵蜷缩成一团的影子,竟逐渐淡化、涣散,最后消失的无影无踪
谢崇森脱下黑风衣,堪堪笼罩住白灵,他迅起身,胸口藏匿的星斗罗盘早已“铮铮”作响,似乎在说,来吧,让虐杀与战争来的更肆意些。
他不再约束罗盘战栗而兴奋的斗意,罗盘顷刻急急飞出,在阳光下反射出诡秘的金属黑光,谢崇森默念口诀,双手极掐算,罗盘好似有自我意识,升空、放大,原先太过繁密精致、好似沟壑花纹的古老文字,放大后竟隐约闪烁着滚滚熔岩般的金箔流光,若有普通人一眼望去,甚至会千分之一秒内被摄取心智,沉迷其中的奥妙
“八海从我引,四蛟听我命,风生水起”
难以用文字描述的一幕生了,方才还清冷高远的秋日晴空,竟一瞬阴沉下来,四周骤然狂风大作,行道树被玩弄摇摆如浮萍,飓风怒号中,阴云不知由何而来,起初是一团,随即一片,进而如瘟疫般扩散蔓延至整片天空
教学楼、广场、甚至两个街区外的矮山,都被突如其来的阴霾笼盖,而那片纤小的七云,起初还试图从压迫中挤出一丝光辉,最终,却被恶毒凶狠的阴霾吞入腹中。
折磨停止了。
白灵在短短几分钟内,好似经历了数万年的折磨。
这痛苦一定远剥皮剖心,他甚至不能晕死逃避,他十分清醒,清醒的感受着自每个细胞的痛苦。
如果他还有实体,他一定早已冷汗淋漓。
“小白小白”
是谢大佬啊一定又是谢大佬救了他。他又关键时刻掉链子了。
白灵意识回笼,大脑皮层仍对方才的折磨心生戚戚,他不安的睁眼,对上谢崇森焦虑而紧张的眸子。
看到他醒来,那双眸子似乎松了口气。
“我怎么了”白灵恐惧的裹紧身上衣服,腿还软着,站不起来,“对了方才天上有一片金云,不知怎的,我只瞥了一眼,便浑身剧痛”
说着,他慌乱的抬头看天,却惊呆了。
这天刚才还是晴的,怎得现下阴沉如深夜,极具压迫感的乌压压阴云笼罩着,好似台风来袭了是他记错了,还是突然变天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
“放松,”谢崇森大手不住地抚着他的背,“没事了。”
“没事了”白灵清楚地记得那金云,只是单纯的想想,就觉得被一股黏稠恶意盯上,“可我记得刚才”
“你记错了,”谢崇森很温柔的说,“你被怪物袭击了。没有什么金云,那是血童教的施展的诡计,你陷入了幻觉而已。”
谢崇森冷硬俊毅的面容上满是担忧,一双深渊似的黑眸里,倒映着一个苍白少年,如另一个世界的初来者,惊惧不已。他伸出胳膊,白灵以为他要拥抱他,不自在的缩了一下,谢崇森却只是伸手进黑风衣的口袋,掏出一块巧克力。
是他最爱吃的牛奶味。
那双骨节分明的大手,小心的帮他剥开,然后在白灵呆愣的视线里,轻轻塞进他的口中。
温热的,仿佛带着体温,巧克力浓郁醇香在口齿间绽放。
白灵这才意识到,谢崇森的外套在他身上,而他自己只着黑色高领毛衣,宽肩窄腰的好身材在寒风中如松柏。
他赶紧手忙脚乱的脱下风衣“你快穿上我又不怕冷你可是肉做的,小心感冒了”
谢崇森不作推让,温顺的穿上,白灵笨拙的帮他穿衣,这让他比什么都温暖。
白灵深陷在不知名的恐惧中,可他又觉得谢崇森说的没错。他不是第一次中幻境了,不然如何解释一朵金云把他折磨成这样
他稍作休息,双腿有了力气,便站起身。
谢崇森忧心他不舒服,要抱白灵走,轻车熟路的胳膊姿势都摆好了,被小朋友毅然决然的拒绝了,小脸有点红“学校里那么多学生看着呢,成何体统。我男子汉的脸面还要不要啦。”
谢崇森点点头“那出了校门再抱。”
“我我我不是这个意思”白灵努力瞪他,“两个男的搂搂抱抱的不好,你看大街上谁这样呀。”
见小朋友能活蹦乱跳的瞪人了,谢崇森一颗心暂时放下。
他的视线不着痕迹的瞥向又高又远的天外,秋日羸弱的太阳早已被阴翳厚厚遮掩,看不出在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