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子。
他不可能回去。
假如这真是那个挣脱了束缚的妖魔,他留下来都不够塞牙缝的!
当年几乎让整个清水派绝迹的妖物,让定清师尊掉了半条命、甚至必须用爱人殉剑才能封印的东西,傅惊尘区区一个凡人,怎么可能回得去?
他回不去的!
花又青挣脱不开,下嘴用力咬,硌得牙痛,然而无济于事,金开野是体修,一身肌肉硬得像石头,被她咬成这样也不吭声,一步未停,头也不回地挟她往出路疾飞。
闻听挣扎声和她声音都渐渐远去了。
傅惊尘没有转身。
他看花又青的最后一眼,还是她突然被金开野抱起来时的茫然表情,骤然受惊,像一只装死的小鹿。
黑影越聚越大,待大到能遮蔽整个墙面时,它如猛虎般扑来,傅惊尘持剑刺去,拦住它去路,不许它去追逐花又青和金开野两人。
那黑影咯咯两声,庞大身躯,竟发出少女般的笑声,略有讥讽:“你倒是护着那个小丫头,你可知,终有一日,你会死在她的剑下?”
傅惊尘不同黑影废话,几剑下去无用,他当即立断,咬破手指,以血画除妖符,此举果真奏效,再刺那黑影,竟将它生生斩下一块儿。
“她会杀了你!我是为你好!”它尖叫,声音变成洪亮的男性,勃然大怒:“一命换一命,逆天改运,你可知你这一世变成了孤命?……她为你死过一遭,现在也轮到你了——她可不会像你那样心软,也不会傻到主动改换孤命逆转天道——”
傅惊尘沉声:“一派胡言。”
黑影仰天大笑,声音是耄耋老人之态:“你是聪明人,肯定知道我话语真假,我没有必要骗你,定——”
未说完,又被傅惊尘刺一剑。
他身法灵活,黑影恼怒之下要捉他,一时间竟握不住,反倒被傅惊尘砍下手臂。
那手臂也是一团黑雾,断茬处无血,跌在地上的残肢轰然消散,像一捧跌碎的草木烟灰。
黑影恼恨,身影骤然膨胀、变大成双倍,张牙舞爪,直直向傅惊尘扑来,要活吞了他。
眼看四面八方的黑影兜头罩来,如撒开一张巨大渔网,避无可避之际,傅惊尘持剑而起,欲斩破头顶迷雾——
“啊啊啊啊啊——————”
好似千万人齐齐惨叫,男女老少,声音具有,痛苦如裂帛,亦如被油锅煎炸。
那些黑影在即将触碰傅惊尘时骤然退缩,忽而缩成拳头大小,惊慌失措地急急往妖尸堆中遁逃,好似偷油吃被捉住的小老鼠。
傅惊尘落地,他咳一声,方才黑影的压迫令他内脏受损,又一口呕出鲜血来。
他撑着剑,回头看。
裹着红色小斗篷的花又青急奔而来,灵活如红色小鹿,和他相似的脸庞之上,满是焦急:“哥哥!”
傅惊尘急火攻心,又呕出一口血。
花又青已到他面前,仰脸,只用左手捧他脸,右手躲在斗篷中:“傅惊尘,你怎么了?”
傅惊尘不说话,唇角血也不擦,冷着脸,俯身握住她右手,翻开。
她手掌心,豁然一道长口,血还未止,淋淋地,往外面流。
方才,她就是划破自己掌心,奋不顾身,用血击退那庞大黑影。
傅惊尘厉声:“不要命了?知不知道财不外露?一旦被人发觉血的秘密,你会怎样?会被囚禁,从此再不见天日,或许还会吃你的肉,折磨你,叫你生不如死——你还想不想活了!”
花又青怔忡。
傅惊尘从她干净眼睛中看到自己的狰狞凶狠。
她没有害怕,也没有生气,只是困惑地望着他。
沉默后,花又青说:“可是我想要你活。”
傅惊尘闭眼。
自她手上,那些浓郁的、香甜的味道在墓室中扩散开,引诱着他要吃掉眼前的血亲,他血脉相连的妹妹——被黑影预言会亲手杀死他的人。
撕碎她,吃掉她,吞下她。
像吃掉一块儿杏仁饼,一粒葡萄,一颗桃子。
她会杀死他。
良久,傅惊尘叹气:
“蠢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