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他說:「珍珍她如今是村裡的驕傲,大隊部的意思是,絕對不允許外島人欺負咱們自家人。」
這裡的外島人當然就是指陳家人了,底下的人議論紛紛,基本都贊同蔣和平的說法。
蔣和平一直注意著下面人的反應,他繼續說:「因為珍珍和大海的緣分,所以我邀請了珍珍和村里人一起出海打漁,珍珍她願意放棄工作賠償,和村里人一起上船——但並不是說陳家人就不用賠償了,珍珍媽的意思是不想再在島上看到陳家人,所以,我們今天聚集在一起,就是來投票決定一下陳家人的去留。」
原來是要把陳向軍一家趕出月亮島!
眾人哄地一聲炸了,有一部分人比較善良,覺得陳家人雖然做事過分,但也不至於趕出島。另一部分人則覺得這事兒要是傳出去以後,陳向軍作為一個男人實在是丟月亮島的臉,他們不屑與陳向軍為伍。還有一部分人更加看重利益,只要蔣珍珍願意留在島上,願意一起出海打漁,那麼他們就願意站在蔣珍珍這邊。
村民們討論了大概十分鐘後,大隊書記說話了,他道:「大概是三十年前,也是在這個地方,我們一起投票決定是否同意陳家人留在島上,今天,是陳家人先做了對不起我們蔣家人的事情,所以我們也來投票表決,是否同意請陳家人離開月亮島。」
「珍珍,我這心裡怎麼這麼慌呢?」周海花在家裡踱來踱去,她的緊張都寫在了臉上,說,「要是村里人不同意怎麼辦?」
蔣珍珍從院子裡的菜園子摘了個西紅柿,說:「不會不同意的,咱們村里人最偏幫自己人了,陳向軍本來就是外來戶,他要是在村里住了幾十上百年,和村里人結了幾輪親的話還好說,可陳家在咱們島上就是個孤家寡人,根本沒有一家親戚。」
說起來也奇怪,蔣珍珍和陳向軍交往那麼長時間,就從來沒聽陳向軍聊過自家親戚,好像他們家裡已經和其他親戚斷絕了關係似的。
「可要是萬一呢?」周海花還是不放心,「陳向軍他爸這些年為人特別好,之前我就聽你爸誇過他好多回,說他大方能幹講義氣。」
要不是當初覺得陳向軍的父母不錯,周海花也不會那麼快便同意蔣珍珍和陳向軍交往。
「陳向軍當初不也『孝順、善良、勤快、上進』嗎?結果呢,全都是為了討好咱們家騙工農兵大學名額裝出來的。」蔣珍珍不屑道,「萬一陳向軍他爸也是為了能留在咱們島上裝的呢?我反正覺得一鍋飯吃不出來兩種人,陳向軍這麼偽善,他爸百分之八十也是這種人。」
周海花不能理解:「可是,可是真的有人能違背本性一裝幾十年嗎?」
「誰知道呢。」蔣珍珍聳了聳肩膀,「反正不管他是怎樣的人,他都是外島人,不屬於咱們月亮島。媽,你別忘了,我答應上船的條件就是陳家一家離開月亮島,咱們島上幾乎家家戶戶都有人要出海打漁,你覺得他們會選擇我,還是選擇陳向軍?」
周海花沉默了。
蔣珍珍把摘下來的西紅柿拿到壓水井處洗了洗,洗乾淨後一口咬下去,酸甜的味道在舌尖爆炸,西紅柿的香氣充斥著口腔的各個角落。
這個年代的西紅柿可比幾十年後好吃多了,幾十年後的西紅柿品種,汁水特別多,甜也不甜,酸也沒有多酸,吃起來特別的寡淡,幾乎沒有一點西紅柿獨有的香氣。
蔣珍珍一邊啃著西紅柿一邊看向村里廣場方向,不知道現在會開完了沒有?
她忽然想起來上輩子的一些事情,陳向軍和她接解除約後,村裡的婦女同志都開始有意無意地排擠她,嘲弄她的長相身材,笑話她有個丟人的媽媽,而且島上的孩子們也都合起伙來欺負蔣春風和蔣春嬌。可以說,她和兩個孩子遭到了整個月亮島的霸凌。
後來她受不了了,只能帶著春風和春嬌離開。
如今真是因果輪迴,該陳向軍承受這一切了。
蔣和平看著主席台下面一隻只舉起來的手,他微微鬆了口氣,提起來的一顆心慢慢放了下來。
大概有三分之二的人都舉了手,這代表著村子裡三分之二的家庭都同意將陳家驅趕出月亮島。
李愛芳和陳辛農是投票前來到廣場的,本來李愛芳還挺自信,覺得不過就是個工農兵大學名額嗎,大不了最後賠蔣珍珍點錢就是了,沒想到這群人居然在舉手表決是否將自家趕出月亮島!
看到那齊刷刷舉起來的手臂,李愛芳發瘋了,她指著離自己最近的一個人說:「蔣來金!你個沒良心的,去年我家建軍還給你兒子輔導數學來著!你就是這麼回報我們的嗎?」
「還有你,蔣大海,你們家平時吃了我們家多少東西?你現在給我吐出來,吐出來!」
李愛芳一邊喊著一邊上前撕扯,但村裡面那麼多人呢,怎麼可能讓一個女人打到身上,很多人出來拉住李愛芳。
還有那些平時跟李愛芳關係不好的,在旁邊陰陽怪氣地說:「要論沒良心,誰能趕得上你兒子啊?人家爸拿命換來的工農兵大學名額都敢騙走,還在這兒說別人沒良心,臉皮可真厚。」
「當年要不是咱們村收留了你們一家,你們還不知道要流落到哪裡去呢!」
「你還要意思說別人吃你家的東西,村裡面又是給你們分宅基地又是帶著你們一起賺工分,那可都是從我們嘴裡摳出來的口糧!」
李愛芳一張嘴哪裡吵得過這幾十幾百張嘴,被懟地一句話都插不上,臉憋得通紅。
下一秒,她回頭看向陳辛農:「辛農,你說句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