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皇恩浩荡,臣没齿难忘。只是臣妻如今病入沉疴,怕是只能听天命尽人事。臣恳请陛下开恩,外放云博于锦州任职,一是全了其为母尽孝道之心,二是避免三年丁忧,误了京中朝务。”
楚天河说的可怜兮兮,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好一个尽孝道,皇帝简直太满意这个借口了。
“既如此,云博就顶了你先前之职,任锦州知府。朕再赐你黄金千两,你看如何!”
“臣叩谢陛下隆恩!”楚天河总算松了一口气。
下了朝后,德公公带着皇帝的赏赐来到尚书府,黄金千两足足五箱,另多了一些灵芝、人参等贵重药物。
楚天河再次强笑着谢恩,待宫中人走后,狠狠的掀翻了所有的箱子。
“狗东西,欺人太甚,以为区区钱财就可以安了你的贪婪之心!”
楚云博回到家中之后,父亲照样不显山露水的在收拾东西,问了些无关紧要的朝中之事,说了说回锦州之后的打算,具体时间是三日后。
本是来的匆忙,又是伤心之地,几乎没什么要带走的。那几箱子黄金揣在身上恶心不说,还是个祸害。
楚天河便想着不如做个人情送给这京城唯一给过他好言几句刑部侍郎朱致远。
朱致远与楚家素来毫无交情,不过匆匆几面,是以见到一身粗布的楚天河登门拜访的时候非常诧异。
对方虽是一介布衣,可他还是行了下官之礼,尊称:“楚大人。不知深夜拜访,有何贵干!”
楚天河笑了笑,屈身回了一礼。
“我一介布衣,哪能受您如此高礼呢。不过是闲来无事逛了逛京城,走到大人门口,进来讨杯茶喝!”
一上任便辞官,定是招惹了麻烦之人。朱致远犹豫再三终是屏退了左右,客气说道。
“楚大人登门,是在下的荣幸,里面请!”
楚天河落座,饮了几口茶后,幽幽的说道,
“我楚天河初到京城,不识得什么高官权贵,你若是不嫌弃我啰嗦,便听听我的事儿吧!“
朱致远亲自为他续上茶:“大人但说无妨,若能帮得上忙的,我定当尽力,帮不上忙的,我也不会卖了您!”
楚天河本就不是来求助的,只想着找个人诉说诉说而已。
“我楚天河,自十六岁入仕,为官二十余年,清清白白,行的端,坐得正,不曾想到了京城,如此艰难。如今从哪里来,回哪里去也挺好的。只是世事难料,也许哪一天,踩了厄运,糟了横祸,枉死他乡也未可知。”
说着,顿了一顿,又饮了一口茶,
“我这人,素不爱财,这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黄白之物,多了反而缠身。也是陛下隆恩,在我告老还乡之际,赏金千两,让我安享晚年。我一老头子带着如此一笔巨财回乡,怕是无福消受的。”
“便想着,放眼整个京城,就朱大人您,在我儿出事的时候没有为难我,看低我,我虽与你仅数面之缘,也不知你人品底细,但就冲着你的这份正直与对我一介布衣的尊重,我想着这千两黄金,与其便宜了那些强盗土匪,不如赠与大人您!”
千两黄金啊,这是巨大的一笔财富啊,朱致远吓得一抖,哪里敢收,
“楚大人,这么大一笔钱财,是陛下赏给您的,在下可万万不敢受用!
楚天河摆了摆手:“朱大人莫要惊慌,听我说完。”
“这笔钱财乃陛下所赐,自然是干干净净,清清白白的,没有什么见不得光。陛下既赏给了我,便是我的,我赠与你,又与他人何干?”
“你放心,我没有什么为难之事相求于你,京城之中,我一无朋友,二无亲人,也就你让我觉着人品还不错。也不怕你笑话,说起来与你的三面之缘,倒是我京城中最深的交情。”
两人相视笑了笑,又继续讲道,
“此次离京,或许一辈子也不再归来了。带不走的东西,倒不如赠个人情,也算全了你狱中相助我儿之恩!”
朱致远笑道:“那你这恩,就还的有些大了!”
“这也是你的运道。”楚天河又续了一杯茶。
“我知道这笔黄金也是个麻烦,为了不遭人惦记,我会过了明路从尚书府把它带走。出了城,越过护城河的时候,怕是入夜了,我会在尚阳桥后的第十九棵槐树后把箱子丢下。你只要事先派人守着打捞上来,再佯装货物运出即可,这对你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
朱致远没想到他为自己想的如此周全,此时才真的相信楚天河是十足的诚意要把这黄金赠与自己,由衷的钦佩对方的舍予胸襟及大智。
大多数人懂的怀财陷命,又有多少人能真正的舍弃呢。即便自己,遇到这笔巨财也是心动的,毕竟在京中若要往上爬一步,是处处需要打点。
“楚大人如此大恩,朱某难以回报。他日若有难处,定当不辞!”
“好!”楚天河以茶代酒敬了对方一杯。
随即说出自己唯一的担忧,“我楚某此番入京,时运不济,冲撞了权贵。如今虽说全身而退,可也难防万一。”
“他日,若真的苍天无眼,让我楚氏遭难,望大人看在这杯茶的份上,施以援手。若能保我楚氏留下一脉,便是黄泉之下,我也佑你阖家平安。如若为难,你也不必冒险,给我来个痛快,留个全尸,也不枉我敬你一番。”
如此肺腑之言,朱致远为之撼动。
虽说有所求,却又无所求,不以钱财胁迫,不让对方冒险,就纯粹的看重一人,信任一人,这份魄力与决绝,世间罕有。
“楚大人,这杯我敬您!不论后会有期无期,我都视你为知己!”
两杯茶,一饮而尽。
朱致远亲自送楚天河出府,目送马车走了很远很远。
“再会,楚大人。”
若是能早些年相见。我们或许会成为莫逆之交!经此一别,愿你一路顺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