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常山大长公主冷冷抛下一句话,转身离去,不料刚踏出门槛,便瞧见了站在门口的汝南,笑道:“妹妹来得正好,本公主已经帮你收拾了那贱人,往后这北溱江山,你我二人共掌。”
汝南走过来握住她的手,笑道:“长公主大恩,臣妾无以为报。往后,这朝政之事,还望公主多多提点,臣妾感激不尽。”
斛律绮被两个侍卫挟制着,她拼命地挣扎着,嘴里出“呜呜”的叫声。屋内传来萧晨月的声音:“绮儿妹妹,你多保重!”
常山大长公主厌恶地瞥了一眼斛律绮,冷哼道:“看在你怀有身孕的份上,本公主也不便与你计较,带走!”那两个侍卫十分粗暴地将斛律绮押回了琼华旃。
咸亨六年七月二十五,常山大长公主联合王后汝南动宫变,替换了云锦夫人宫帐中所有的守卫,将朝中不少暗中支持云锦夫人主政的官员革职外放,并将云锦夫人囚禁于景云旃。这场宫变生后,二人立即开始着手拥立小王子为新君,汝南则以王太后的身份临朝听政。因常山长公主在这次宫变中立下了大功,汝南以王太后的身份下旨封她为定国常山大长公主,享食邑一千户,同时军国大事亦取常山大长公主之意进止。
此诏令一出,朝臣中有不少对常山大长公主不满者,但却慑于常山大长公主的威严不敢在朝堂上公然反对她。如今斛律绮疯癫,帝君病重,最有权代表帝君的便是帝君的胞姐常山大长公主和王后汝南了。常山大长公主此次出来主政也在众臣意料之中,众臣虽心有不满却也不敢表露一二。眼下帝君怕已是凶多吉少,朝中也有不少人转投常山大长公主门下,使得常山大长公主羽翼渐丰。
咸亨六年七月三十,常山大长公主与汝南共同策划召开朝会,正式立小王子慕容隆庆为新君。常山大长公主端坐于大殿之上,声威赫赫,朗声宣读诏书。朝堂之上一片静默,汝南抱着小王子慕容隆庆接受群臣朝拜。司礼官正要尖声高唱:“礼成!”突闻一声大喝:“慢着!”
群臣纷纷私语起来,不知是谁竟敢扰乱朝会,惹怒常山大长公主。只是不知究竟是何人竟有如此胆量,连一向娇纵惯了的常山大长公主都不放在眼里。
“谁人竟敢扰乱朝会?”常山大长公主怒不可遏:“拖出去,立斩不赦!”
“我看谁敢!”话音刚落,便见有一人走上大殿,声音不急不徐:“长公主殿下与王后娘娘既要另立新君,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且待看完这个再立也不迟!”
常山大长公主定睛一瞧,不由怔住了。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一年多音讯全无的左大将慕容梓羿。她万分惊讶,不可置信地望着他,讷讷道:“慕容梓羿,你……你不是死了吗?”
慕容梓羿冷笑道:“长公主此话怎讲?只怕是朝中有人盼着我立刻就死,我慕容梓羿又岂会如那奸人所愿?”
“真的是左大将,左大将竟然还活着,真是太好了!”群臣不禁面露喜色,纷纷耳语道。
常山大长公主很快恢复了镇定的神色,嘴角一勾,冷笑道:“既然左大将还活着,就应该继续在那边疆之地戍守。祖母当年可是派你去戍边,两年内不得回京。”
“长公主此言差矣!”慕容梓羿道:“太皇太后早已被帝君幽禁深宫,北溱时局也早已今非昔比。如今朝中矛盾重重,我回京至少也可为帝君分忧啊!”
常山大长公主冷笑说道:“帝君病重,早已无法主政,另立新君是顺应局势,岂容你阻拦?”
慕容梓羿也冷笑道:“既然帝君病重无法上朝,试问这个还在吃奶的小王子又如何上朝理政?”
“你!常山大长公主气哼道:“这与你无干!”
慕容梓羿又道:“我慕容梓羿本就为北溱宗室,又如何过问不得朝中之事?只是我北溱却还从未有过立一个尚不满周岁的小王子为帝君的先例。这一点该是毫无异议的吧。”
“对,是啊。”群臣纷纷道。
常山大长公主恨恨地瞪着他,却一时又不知如何反驳他。
慕容梓羿从袖中掏出一张泛黄的绢帛,继续道:“这是先帝当年手书的传位诏书,一直藏于廊桥别院的密道中,不见天日。既然这遗诏今日能重现朝廷,先帝当年传位的隐秘便也是时候大白于天下了。先帝当年本意传位给我父王,便早早手书一封传位诏书,不料这诏书却不翼而飞,先太后以王后身份趁先帝病重矫诏立我王兄为帝。只是随着先帝的驾崩,这一段隐秘便再无人知晓。可你们万万想不到,这遗诏先帝一共写了两份,一份固然被先太后偷去,一份便藏于廊桥别院的密道中。”
常山大长公主听罢不禁哈哈大笑:“慕容梓羿,本公主本以为你是个粗人,却没想到你编故事的本领也了得。若真如你所说,先太后当年乃是矫诏才立了我父君,那你手里这遗诏又焉知不是你伪造的?”
慕容梓羿微微一笑,接着道:“先帝酷爱书法,是我北溱难得的书法能手。先帝的字,自成一体,旁人决计伪造不来。先帝在位十六年,朝中仍有历仕先帝一朝的老臣,如若不信,自可上来辩论。”
话音一落,便有位须皆白的老臣凑上前去瞅那张遗诏。半晌,他突然叹道:“果真是先帝的手迹啊!”
群臣纷纷窃窃私语,投向王座上的汝南和一旁的常山大长公主的目光中皆充满了震惊。
“这……就算这真是先帝当年手书的遗诏,可是毕竟已过了好几年,可有人能证明你所言是真?”这时突然有一位老臣出列,言辞间还算镇定。
慕容梓羿冷笑一声,道:“哦?只是不知,尚父又是如何知道当年的事并未有人知晓?”
“哈哈哈!”一位身着绛色衣袍的大臣忽然冷笑数声:“公主殿下怕是和你那早已失势的母后一样不会想到,那尘封多年的旧事竟还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可惜呀可惜!你们为了篡改先帝遗诏,竟抓了我尚不满周岁的儿子为质,逼我在先帝的吃食中下流光散,好为你们的计划赢取时间。我为了不使人看出破绽,只是下了不会忽然致死的量,只是我却不知……当帝君终于毒暴毙之时,我的儿子也因为无人照管不幸夭折。可怜了我的孩儿,他才不满周岁!”
众臣循声望向那人,竟不由惊呼出声:“那是……穆医官!”
竟然是穆医官,难怪……先帝当年离奇暴毙,所有人都心怀疑问,只觉此事太过蹊跷。如今真相终于大白于天下。先帝的在天之灵,应是可以安息了。
穆医官双目赤红,直视着常山大长公主,双瞳似要喷出火来,自知不能再苟活,狂笑着就要往柱子上撞去,幸得慕容梓羿立马反应过来,眼疾手快弹出一柄匕“叮”地一声钉入了柱子,将穆医官疯狂的举动制住了。
慕容梓羿望着状若疯狂的穆医官,冷冷道:“穆医官谋害先帝,虽是受太皇太后挟制,亦已难脱罪责。从今日起,将其押入牢中看守,没有我的命令,其余人等不得擅动他分毫!”
众臣眼见穆医官被带出大殿,皆纷纷摇摇头叹了口气。
“这不可能!”常山大长公主乍见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一时竟有些六神无主,又见慕容梓羿瞬息间便处置了穆医官,不禁后退数步,连声道:“这不可能,不可能!”然而早已见惯朝中风浪的她依然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仍是不甘心放弃地冷冷道:“别说你现在手中没有一兵一卒,就是有,按理也是帝君传位于小王子!你父亲慕容擎止早已只是个被废了王爵的相大禄,又有何资格承继我北溱的万世基业?”
(二)
慕容梓羿大笑道:“长公主久居深宫,这朝堂之事很多也未必知晓,你又怎知我手中没有一兵一卒,不足以与你这定国常山大长公主相抗衡?”
“什么?“常山大长公主摇摇头冷笑道:“母后明明收缴了你的十万兵力,满朝文武皆知此事,又岂能有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