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亨五年十二月十六,慕容拏郓下旨为右大将安鄞与云锦夫人的侍女韩绰赐婚,婚期定在十日后。由于韩绰是云锦夫人的侍女,慕容拏郓还赐予她丰厚的嫁妆,显然很看重这次的联姻。
看着来往的宫人将嫁妆一箱一箱地抬入景云旃,一旁的常山大长公主不由冷笑:“一个侍女出嫁而已,郓儿竟然赐了这么多嫁妆,莫不是脑子迷糊了?”
周围的宫人见大长公主竟一脸傲气地议论帝君的不是,皆睁大双眼怔怔地瞧着她。
汝南却轻轻摇摇头:“云锦夫人这个侍女可不是寻常侍女,她样貌姣好,气质出众,又工于诗书,谁若娶了她,可无异于得了个贤内助。况她这次要嫁的也非等闲之辈,右大将如今手握十万雄兵,权势日盛。这桩婚事自然意义非凡,也难怪帝君会如此重视。”
常山大长公主不屑地冷哼一声:“侍女就是侍女,即使麻雀飞上枝头也成不了凤凰!”遂冷笑一声径自离去。
斛律绮望着常山大长公主离去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缓缓摇了摇头。
汝南过来轻轻挽住了她的手臂,道:“别看了,咱们也该回宫了,走吧。”
“没想到阿绰姐姐的婚事,帝君这回竟赏赐了这么多嫁妆。”馨儿怔怔看着这一室的箱子,笑着叹了口气:“帝君真是有心了。”
萧晨月笑道:“这些都是帝君赏赐之物,阿绰你可得好好珍藏着。将来,也许有一日能用得上。”
韩绰坐在窗边,怔怔地望着窗外,似乎全然未听见她们的话。
馨儿道:“阿绰姐姐好像有无限的心事。”
萧晨月轻轻笑道:“或许,每个女子在出嫁前都会如此罢。”
馨儿不解地道:“成亲,是每个女人一生中最盛大的喜事,能嫁给自己所爱之人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啊,为什么还会生出这许多的惆怅呢?难道阿绰姐姐不愿意……”
萧晨月微微一笑:“也许,日后你就明白了。”
馨儿更为不解:“若阿绰姐姐不愿意,公主你可还会强迫她嫁给右大将?难道你就真的舍得她?”
“舍得?你问我是否舍得……”萧晨月不禁摇头苦笑道:“又如何能真舍得……只是,有些事,并不是你我可以左右的。你明白么?”
红颜若雪,生在这世道如飘零的浮萍,又有多少女子可以主宰自己的命运?
韩绰终于回过头,呆呆地望着她们。半晌,她突然起身轻轻抱住了萧晨月,霎时泪盈眼眶:“公主,阿绰不想离开你,阿绰舍不得你……”
萧晨月轻拍她的手背,轻轻道:“傻丫头,你就要成亲了,应该高兴啊!你到了右大将府上,要好好照顾自己。以后有机会,你也还是可以回来看我的,好吗?”
韩绰头埋在她怀里,眼泪簌簌而落:“公主,我走以后,你也要保重。”
萧晨月轻轻捏了捏她带泪的脸,微微一笑:“好了,不哭了。”
十日之期很快就到了。婚礼这日,萧晨月起了个大早,亲自为她梳妆。韩绰有些迟疑,道:“这些小事,怎好麻烦公主?还是……让她们来吧。”
萧晨月道:“今日是你一生中最重要的日子,你是我的好姐妹,就让我为你梳一次头吧。”
韩绰也不再推辞,轻轻点点头。
萧晨月握着一支羊角梳为韩绰梳头,她梳得很慢,仿佛手中握着的是一件珍宝。她的手指轻抚韩绰乌黑柔软的丝,微微道:“你今后在右大将府若有什么事,一定要写信告诉我。倘若他敢欺负你,我一定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未想韩绰竟“噗嗤”一笑,柳眉一扬,不觉提高了音量,冷哼一声:“他敢?公主就放心吧,这些事阿绰都明白的。”
萧晨月终于绾好一个髻,将一支雕刻着红牡丹的金钗缓缓插入她中,微笑道:“好了。”
韩绰呆呆地凝望着镜中的自己,镜中的她一身鲜红的嫁衣,如云的髻高高耸起,肤色白皙如玉,几疑身在梦中。镜中这个肤白胜雪的美人儿,真的是她吗?
萧晨月轻轻扶她起身,道:“我们出去吧,别让迎亲的队伍久等。”
目送着韩绰的车队远去,萧晨月斜倚在门槛边,默然叹了口气。
车队甫一停在右大将府门前,管家便出来相迎:“原来是新夫人到了,快请!”
“不必了!”人未至,声先至。一身黑色喜服的安鄞朗声笑道:“本将怎舍得让美人久等!本将的夫人,本将亲自来接!”
周围的人顿时哄然大笑,不知是谁突然笑道:“还以为右大将常年征战不解风情,却不曾想原来也是个性情中人,风流亦不在左大将之下!”
这一句话说将出来,韩绰不禁羞红了脸,缓缓垂下头去,越不敢直视安鄞。
安鄞轻轻握住她的手,大笑道:“不想兄台竟如此了解安某,不知可否随安某进府喝一杯喜酒呢?”
那人也拱手笑道:“如此,那便叨扰右大将了!”
酉时三刻,夕阳的余晖倾洒在这对新人身上,随着喜娘一声娇喝,二人相对行礼。礼成,安鄞望着眼前娇美的女子,脸上不觉泛起了阵阵红晕。
酒过三巡,安鄞谢绝了要他陪酒的宾客,摇摇晃晃地闯进厢房,在韩绰身边坐下,紧紧握住她的手,笑道:“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阿绰,今后,你便是我的人。但……若你不喜欢,我也绝不勉强你。我会一直等你,直到,你愿意的那天。”
韩绰有些惊讶地望着他,一时怔然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