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入夜,景云旃一片寂静,庭中台阶上,廊沿下早已覆盖了一层厚厚的积雪。空气中传来阵阵寒意,让人禁不住一阵颤栗。
馨儿正坐在灯下饶有兴致地研究一种新的花样子,韩绰双手托腮仿佛在沉思着什么。萧晨月手执一支紫玉箫,轻轻吹起了一支江南小调,悠扬的乐音飘荡在上空,打破了这一室的寂静。
慕容拏郓一身黑色大麾冒着风雪踏进景云旃,刚步入院中,便听见萧晨月的毡帐中传出的阵阵乐声。他不由放缓了脚步,示意门前值守的两个宫女不要惊扰。他缓缓踏进萧晨月的毡帐,默然立于她身后,听她吹完这一曲。
“帝君?”馨儿突然惊叫了一声,这一声叫唤也将正在扶额沉思的韩绰惊得回过头来,同馨儿一起伏身拜倒:“奴婢参见帝君!”
箫声戛然而止,萧晨月突然回头,见慕容拏郓正立在她身后呆呆地看着她,额头不由沁出一丝冷汗,喘了口气,道:“帝君怎么也不让人通传臣妾一声,倒叫臣妾在帝君面前出丑?”
慕容拏郓笑道:“孤这个不之客,还是莫扰了美人兴致才好。”
“帝君!”萧晨月娇呼道:“您又来打趣臣妾了!”
慕容拏郓拿过她手中的紫玉箫细看,似乎来了兴致:“这是什么乐器?好像以前从未听你吹奏过。”
萧晨月笑道:“这是我们南燕特有的乐器紫玉箫,吹出的乐曲以空灵婉约着称。”
“紫玉箫?”慕容拏郓道:“想不到你还懂音律,擅吹曲。你可愿为孤再吹奏一曲?”
萧晨月忽然推辞道:“臣妾已许久未再练过了,平日里最常吹的那几曲子也已生疏了不少,方才已在帝君面前献丑了,帝君还是容臣妾再多练习几日再吹与帝君听吧。”
“也罢,那孤便不勉强你。”慕容拏郓道,随即又示意馨儿与韩绰先退下。
萧晨月望着一脸疲惫的慕容拏郓,心里大约已猜出了八九分:“帝君今日来见臣妾,应是有什么重要的事与臣妾商量吧。莫非,这事与臣妾有关?”
慕容拏郓叹了口气,轻轻握住她的手,道:“这事,的确与你有关。安鄞今日回朝,孤在庆功宴上对他许下一个承诺。”
萧晨月问:“帝君许给他什么承诺?”
慕容拏郓道:“为嘉奖他此次平叛有功,孤答应给他一份特殊的赏赐,为他赐婚。”
萧晨月点头笑道:“右大将早已过了而立之年,也是该成婚了。此番帝君乐得成人之美,倒也是美事一桩。”
“不过……”慕容拏郓哼了一声:“他却说他已有了心仪的女子,求孤为他赐婚。”
萧晨月笑道:“右大将手握重兵,且战功赫赫,若哪家的姑娘能得到他的垂青,实在是那姑娘几世修来的福气。”
慕容拏郓将她垂落下来的丝轻轻绾到耳后,奇道:“你就不想知道他求娶的是哪家的女子吗?”
萧晨月微微一笑:“帝君说笑了,臣妾并未参加庆功宴,又如何得知?”
慕容拏郓拥着她,道:“今日在庆功宴上,他求娶的便是你的侍女,韩绰姑娘。不知夫人可舍得她,促成这一段良缘呢?”
“阿绰?”萧晨月微微讶异,既而又笑道:“右大将能看上阿绰,也是阿绰她的福分。”
慕容拏郓盯着她微微眯起的眼睛,道:“你若不愿,孤也不会勉强你,孤会为他另择佳偶。”
“不!”萧晨月突然打断了他的话,笑道:“臣妾自然是乐得促成这一段美好的姻缘,阿绰若能嫁得右大将这样忠诚可靠的男子,后半生应该无忧了。只是,臣妾还须再问问阿绰的想法,明日定会给帝君一个回复。”
“也好。”慕容拏郓点点头:“那孤便等着你的好消息!”又轻轻将她拦腰一抱,不觉吻住了她。
次日一早,等萧晨月醒来时,身边早已没了慕容拏郓的身影。她轻轻下榻,穿好衣裳,缓缓走到妆镜前,拿起一把木梳,轻轻梳理着自己的长。这时韩绰走过来拿过她手里的梳子,道:“公主,还是让奴婢来为您梳头吧。”
萧晨月盯着镜中自己的容颜,不觉苦笑一声,蓦然叹了口气。
韩绰问:“公主可是有什么心事,何故如此叹气?”
萧晨月笑摇摇头,道:“昨日帝君与我说起你和右大将的事。安鄞已向帝君请旨,请求帝君将你许配于他。”
听闻此语,韩绰顿时怔在那里,手中的木梳掉落在地,“啪”地一声断为两截。
萧晨月察觉到她的异样,不禁道:“你怎么了?帝君让我问问你的意思,你有什么想法尽管告诉我,千万不要憋在心里。”
“这……这是真的?”韩绰捡起了那两截断木梳,垂着头支吾道。
萧晨月轻轻拉起她的手,微笑道:“没关系,你若是不愿意,我决不勉强你。”
“公主,我……”韩绰依旧垂着头,脸上泛出了些许潮红。
萧晨月轻轻抱住她,柔声道:“阿绰,要把你嫁出去,你知道我有多不舍吗?可你总是要嫁人的,我不能误了你的终身。右大将他是个顶好的男子,你若跟了他,后半生可无忧矣。”
韩绰靠在她的肩上,也落下泪来,哽咽道:“公主,您别说了……我……我知道与右大将联姻意味着什么,阿绰都明白。我……我答应公主,我嫁。”
(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