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慕容梓羿向萧晨月微一抱拳,笑道:“公主既与楚将军有要事相商,那在下便先告退。”
“无妨。”萧晨月望了一眼慕容梓羿,笑道。
楚恒钦道:“敢问公主有何良策?”
“良策……”萧晨月淡淡道:“这唯一的良策,便是偃旗罢兵。此时非寻常时期,若贸然出兵大动干戈,便是我们理亏,这仗也未必能胜;两国交锋,义字为先,无往而不利。如若退兵,则对双方皆有利,化解了一场不必要的纷争。该如何决择,相信楚将军您心中自有论断。”
“这……”楚恒钦心中震惊,他有些不能相信刚才这一番话是由眼前这个看似纤柔曼妙的女子口中说出。他只是怔怔地望着她,不知该说什么好。
萧晨月道:“睿安话已至此,楚将军却迟迟未做出决定,不知可还有何顾虑?”
楚恒钦一惊,这个女子,究竟拥有怎样的一颗七窍玲珑心呢,句句直透人心,不留余地。沉默了半晌,他才叹了口气:“公主言之有理,末将也不得不服。只是……末将此次是奉了陛下之命前来,陛下他也是怕公主在这异域他乡受了委屈。”
“这个您不必担心。”萧晨月微笑,缓缓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来递给楚恒钦,道:“这封信,请您快马加鞭送往京中呈给陛下,还请陛下亲启。”
楚恒钦犹豫着接过信,道:“这……这信里写了什么?”
慕容梓羿在一旁忽然笑道:“这里藏着公主的一条锦囊妙计。”
萧晨月眉梢微扬,道:“这信的内容,到时您自然就知道了。”眉宇间尽显英气,迫得人不敢直视。
咸亨四年七月十六,斛律臻下令解了睿安公主的禁令,令其迁回景云旃。睿安公主奉圣上口谕于南燕五万大军阵前对其主将楚恒钦晓以利害,力劝其退兵。楚恒钦思量再三,终下令退出蓟州城,采纳睿安公主的建议往西退一百里,以白沟河为界,大军驻守在庆州,承诺不主动进犯北溱。五万大军驻守庆州,形成了一道屏障,对时常南下侵扰北溱的西羌无形中起到了一股震慑力。
“这个右夫人,倒的确是好本事。哀家以前还真小瞧了她!”斛律臻斜斜靠在锦榻上,听着宦者禀报前方的消息,唇角不觉划出一抹冷笑。
午后的太阳依然灼灼刺目,热气弥散在空气里。虽已是夏末,这暑气却依旧未退去。
“咱终于又搬回来了,还是这景云旃好!”馨儿微微伸了个懒腰,环视着景云旃熟悉的摆设,蓦然叹了口气。
“那是自然。”韩绰道:“若非情非得已,谁又愿意去住那冷宫?”
馨儿感觉自己说错了话,忙讪讪地住了嘴。
“公主。”韩绰递给她一块湿帕,道:“公主,您还是先擦擦吧,您从小就耐不住热。看,您都出了好多汗。”萧晨月停住笔,一愣:“你怎知我从小就耐不住热?”
韩绰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是义兄告予我的。他说你从小便体虚,耐不住热。”
萧晨月唇边勾出一抹浅笑:“他倒是心细。竟连这个都跟你说了。”
“孤的夫人真是好兴致,竟在这勾勒工笔牡丹。”慕容拏郓迈着轻快的步子踏进景云旃,低头笑道。
韩绰和馨儿一惊,忙跪地叩:“奴婢参见帝君。”
慕容拏郓一挥手令她们退下,缓缓走近萧晨月。
萧晨月怔怔盯着突然闯进来的他,手轻轻按在刚绘完的那幅工笔牡丹上,不想让他靠近。
慕容拏郓的视线一点一点移到她的那幅工笔牡丹上,右手忽然覆盖上她的手背,用力去掰她的手,笑:“怎么,不想让孤瞧瞧?”
萧晨月摇头道:“臣妾拙作,恐污了帝君的眼,还请帝君莫要取笑臣妾。”
“也罢。”慕容拏郓呵呵一笑,遂拉着萧晨月至榻边坐下,让她坐在自己的膝上,萧晨月轻轻垂着头,越不敢看他。
慕容拏郓轻抚她莹润的脸,冷笑:“为什么不敢看着孤?是怕孤会吃了你么?”
“帝君,我……”萧晨月道:“臣妾不敢。”
“不敢……”慕容拏郓玩味着这两个字,忽而笑道:“你既能在五万大军面前镇定自若力劝楚将军退兵,这世上还有什么,是你不敢的?”
“帝君……您可就会打趣臣妾。”萧晨月嗔道。
慕容拏郓道:“这次的确多亏了你,孤的右夫人。替我北溱化解了一场危机,孤是该好好谢谢你。”
萧晨月躺在他怀里,没有说话,微笑。
咸亨四年七月二十,慕容拏郓下诏晋封右夫人为云锦大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