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之中雨声沙沙,但他们似乎敏锐地察觉到了点不寻常的动静,一时间,数人飞身下马抽刀,挡在花若丹身前。
竹枝晃动,簌簌作响。
一个光头抬起脸,却见什么东西从高处一跃而下,落了地,他定睛一看,才发现那是一只猫,一只毛发湿润,圆润发胖的狸花猫。
花若丹也看见了那只猫。
太眼熟了。
她一下抬起脸,幽深竹林中似乎隐约传来银饰碰撞的清脆之声,不多时,竹林摇动,一道紫衣身影乘风踏枝而来,旋身落地的刹那,她腰间腰链上坠挂的银叶甩出轻微雨露,一双短刀在她腰间两侧,收在布满银色纹饰的刀鞘之中。
花若丹看清了她的脸,却骤然一怔,那副眉眼依旧冷,但却是骨子里透出来的一种清寒之意,很明显,她的眉眼从骨相上有了一些细微的变化,那是一种与从前截然不同的,神秘的艳丽。
正是此时,一道青衣婀娜的身影施展轻功而来,她落在那紫衣女子身边,喘着气:“小山主,你跑得真快啊……”
花若丹心中有些怪异,却还是唤了声:“……先生?”
她下了马背,几步走到细柳面前去。
细柳一双眸子平静而冷漠,似在看一个陌生人。
“认识啊?”
那青衣女子见此,便对花若丹道,“哎我们家小山主脑子坏掉了,从前的事没一件记得了,如今脑子里空着呢。”
“怎么会这样?”
花若丹脸色一变,她伸手一把握住细柳的手,“难怪,难怪这么长一段时间,你从不来宫中看我……”
细柳垂眸,盯住花若丹的手,她瞥见一旁那只狸花猫跑过来,擦着花若丹的裙边,像是方才确定花若丹对她
的这份亲近。
“到底是知鉴司中有你们的人,”
细柳忽而开口,却不是对面前这女子说的,而是她身后那些穿着僧袍的光头,“还是禁军当中有你们的人?否则济恩寺这样的地方,哪怕你们狠狠心当几个月秃驴做铺垫,也绝对逃不出来。”
那些人没有一个应答,只是用警惕的目光凝视她。
细柳挣脱花若丹的手,摸向腰侧刀柄,花若丹却连忙将她按住:“先生……”
细柳一顿,抬起眼帘,她凝视着面前这个柔弱可怜的年轻女子,像是在判断她的这个举动是为什么似的,花若丹几乎要被她那种审视的目光给逼出冷汗,但她始终握着细柳的手,没有放。
“先生,我跟你回去,你……可不可以放他们走?”花若丹抿了一下嘴唇,她不确定在失去记忆的这个细柳面前,她还可不可以保有那样一个朋友的身份。
“为什么?”
细柳看着她,嗓音冷淡。
花若丹望着她:“哪怕你不记得我了,我也还是相信你,我求你,先生。”
细柳一双眸子中情绪依旧很淡,片刻,却问:“你想回去吗?”
花若丹一怔:“……什么?”
“你到底是想跟我回去,”细柳说着,抬起眼帘扫了一眼那些被雨水冲刷得锃光瓦亮的光头们,“还是想跟他们走?”
“我问的话,你最好想清楚了答。”
细柳说道。
“我不能走。”
花若丹像是在对她说,又是在对自己说。
心照不宣的互相利用,才是她与姜變之间的所谓真相。
她从来要的都不是姜變,而是要为了花家坐上后宫中最高的那个位置,姜變要的也不是她,而是身后拥有花家全部势力的花家女。
但他,竟然分毫没有一个逃亡逆贼的自觉,连藏身之地,他也肯让人对她和盘托出。
他……就不怕吗?
“是不能,却不是不想,”
细柳精准地剖开她的言外之意,“为什么要违心呢?花小姐。”
雨丝冰凉,轻拂脸颊,花若丹看着她:“先生从不违心?”
细柳看了一眼她身后那些人,他们的脸色越发紧张,她亦听出风中越来越近的声音:“你到底想不想走?”
花若丹不愿在她的面前违心,于是她轻声承认:“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