息勉来为他上药时,冷笑一声:“臣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旧伤没好透又添新伤,往后这府里,一个养胎,一个养伤,刚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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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臻生下孩子没半个月,未央宫忽然冒出数千死士逼宫政变。
依着长公主的意思,裴旭强令皇帝拟旨,传位给赵臻的三哥赵彦。
长公主麾下的明威将军在殿内一直盯着裴相,手中按剑,回忆起殿下的叮嘱。
“倘若丞相变卦,有自立之举,可就地格杀。”
正值隆冬,裴旭瞥了眼明威将军的佩剑,神色微妙。
这般蓄势待,想必是得了臻儿的授意,他临走时拍了拍将军的肩膀,说笑道:“这剑不够锋利,改日将军试试本相的佩剑,才知何为削铁如泥。”
长安城内人心惶恐,百官家眷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到闭门不出,街头只零星几个匆匆行人,一辆马车慢悠悠从宫城驶向公主府,坐在其中的男人面沉似水。
裴旭踏入院中,一眼瞥见赵臻倚在榻上,瞧见他便将手中奏折合上了。
她身边躺着的婴孩眼珠子动了动,不哭不闹,裴旭偶尔怀疑这孩子会不会不大聪明。
赵臻早知道宫中情况,轻声道:“比我们预想的要快些。”
“还好。”裴旭语气有些生硬,垂眸道:“我总觉得赵彦不行,他那个妻子和你二哥如出一辙。”
赵臻不以为然,“你都未曾见过三嫂几面。”
早料到她的说辞,裴旭也没再说话,整个内室寂静无比,第一次盼着孩子闹腾些,让他有些事做。
最后还是赵臻打破宁静,状似漫不经心道:“你母亲仍未见你么?”
“她还在佛堂念经,为长兄祈福。”
裴旭提及此事便眼皮一跳,母亲当年虽帮他说话,私下却与他断绝关系,尤其这几年,一面也不肯见。
他长子出世,将消息递进佛堂,母亲却只派人传话:“我只可怜恪儿是遗腹子,竟未见过父亲一面,不似你的儿子那般幸运。”
赵臻沉默了,祈福和见孙儿一面有什么冲突,这些年裴旭在她面前仍然愿意装出温和模样,可在战事上愈粗暴,不择手段扫平所有阻碍,本性暴露无遗。
加上裴老夫人的态度,她自然能猜到当年真相如何。
她权当不知,在裴旭这里,她的底线降到前所未有的地步,只要他不篡位就好。
至于他想要的温言软语,赵臻实在给不了,每每情不自禁待他好些,内心总唾弃自己伪善。
她偶尔怀疑自己与裴旭或许是一路人,否则怎会这样喜欢他。
赵臻出了月子,便忙不迭往荆州赶,短短一年,傅兴的地盘扩大泰半,江左原先打的头破血流的势力消停不少,几乎被他吞了。
虞信看过军报,神色凝重道:“殿下,傅家有大量银钱组建水师,是因江左士族支持,傅兴向他们妥协过头了,允许这些士族光明正大圈地。”
一身白衣的青年犹豫片刻,低声道:“如若没有意外,不出五年,他坐断江东不是问题。”
赵臻眉头蹙起,可她还要出兵北胡,接赵清回来。
在新帝践祚第二年,江东水患阻碍傅氏扩张的步伐,随即而来的便是瘟疫。
自从天下大乱,南方每隔五年都会出现一次瘟疫,可这次瘟疫规模大到史书记载“江东家家阖门,覆族而丧比比皆是,是月,雒阳死者大半。”
最后连凉州军中也疫病横行,北上遥遥无期,赈灾耗尽了仓中最后一点粮,裴氏和长公主麾下得力干将也死了好几个。
当长安传来裴相染病的消息时,赵臻正忙了三天没合眼,准备小憩片刻。
她怔在原地,半晌没有动弹,死死扣紧信使的手腕,“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