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弦的笑里有酸楚,撫了撫他的手。識諳見狀,悄然退了出去。
外面大雪紛飛,又是一年,地上漸漸白了,呼出的氣也在眼前凝聚成雲。
正彷徨,見廊子那頭允慈和上陽匆匆趕來,允慈見了他,老遠就問:「生了嗎?」
識諳說生了,「是個男孩。」
兩人快步進了屋,他略站了站,轉身往廊子那頭去了。
***
消息傳進了宮,帝後自然歡喜非常。原本派人問候就行了,但皇后等不及,聖上的身體不便出宮,她在第二日就親自趕了過去。
乍見孩子,皇后的喜悅溢於言表,彎腰在搖籃邊看了半晌,「瞧瞧這小鼻子小嘴,多可愛!他可是在做夢呀,夢裡還在吃奶。」
南弦的身體略恢復了一些,靠在引枕上待客,笑著說:「胃口好得很呢,眼下的要務除了吃就是睡。殿下且坐吧,來暖暖身子。」
皇后方才轉身坐下來,細細問了孩子落地的分量,感慨著:「著實是不容易啊,王妃辛苦了。」
南弦心裡其實有些擔憂,沒生之前想得很開,千辛萬苦生下之後,又有些捨不得了。今日皇后親自來,唯恐是來接孩子的,嘴裡不便說,暗地裡戰戰兢兢,怕她下一刻就要提起。
好在皇后體人意,拍了拍她的手道:「我雖沒有生養,但也懂得生孩子的苦,兒是阿娘身上掉下來的肉,一刻看不見都覺憂心。神家有後了,我與陛下都很歡喜,你是大功臣,就好好作養著身子吧,孩子我們暫且不會帶走,反正已經等了二十年,不在乎多等些時日。」
皇后沒有咄咄相逼,著實讓人寬懷了。南弦看了襁褓中的孩子一眼,在床上欠身,「計安有陛下和殿下關愛,是他的福氣。眼下他尚小,根基還不穩固,等滿了月,到時候我帶他進宮面見陛下,讓陛下也看看他。」
聖上取的名字,已然給孩子用上了,這點讓皇后頗覺安慰。
回身看一眼,皇后喃喃:「咱們神家的希望,都在這小小的人兒身上了。這許多年,終於有了指望,我這心呀,忽然就滿了……」說著紅了眼眶。
南弦明白她迫切需要孩子的心情,也知道計安在她身邊養著,必定會受到十萬分的關懷,不會出一點差池。自己十月懷胎確實辛苦,但各人生來就有自己的使命,就算留,又能留他到幾時呢。
想了想,她斟酌著問皇后:「我聽說皇子都會養在永福省,若太小,怎麼照應呢?」
皇后讀懂了她的擔憂,笑道:「那是開蒙以後的事了,嗣子年幼,必定隨我養在含章殿,你每回進宮都能看見他,咱們一起教養護衛他,你只管放心吧。」
這樣算來,其實倒還好,她五日便進宮一次,也能見證孩子的成長。他年紀太小的時候不懂,及到大一點,會知道親生父母是誰的。
輕舒一口氣,其實她和神域也商量過,什麼時候送孩子進宮為好,早前他是打算等到開蒙,但這個計劃顯然很難實現。以聖上的身子,不知能不能撐到那時候,總不見得等聖上升遐,再把孩子送進宮去。皇后的心性,她暗暗也考量過,有這樣的人教養,孩子將來的品行錯不了。思慮了再三,她還是與皇后約定了時間,等計安滿一歲,就讓皇后接去。
皇后雖不說,但一直在等著她鬆口,確定一年之期簡直喜出望外,牽著她的手感慨萬千,「難為你,這樣顧全著我們,我代陛下謝過你了。」
南弦抿唇笑了笑,「我怎麼敢當呢。我為陛下醫治了這麼久,深知道陛下的心病是什麼。但願計安能讓陛下開懷一些,心情舒暢了,比藥石更有用。」
皇后對她的感激,實在是言語難以表達,後來又說了好多體己話,這才歡天喜地回去了。
神域沒有走遠,一直在隔壁候著,擔心皇后的到來會讓她惶恐,必要的時候他也不惜用朝政來逼迫皇后讓步。但她們似乎相談甚歡,皇后是面帶笑意離開的,他進臥房,問明了經過,得知她們約定一年,暗暗遲疑起來,「你是自願的嗎?是不是經不住她磋磨,無可奈何應下的?」
南弦說不是,「我知道皇后會善待孩子,傾注的心血不會比我們少。再說我常能進宮,三五日就能見一回,母子之情不會斷絕的。」
神域悵然若失,「那我呢?我要是常入後宮,是不是會被陛下趕出來?」
南弦只得安慰他,「待他開蒙就去前朝了,你還怕與他相處得少嗎?」
他聽後唏噓,回身蹲在搖籃前,伸指摸了摸孩子的小臉,「兒啊,你阿娘比阿翁更加殺伐決斷。你我父子,這一年就好生相處吧。」
神域之愛子,出了南弦的想像,每日回來就是逗弄孩子,那麼嬌貴的人,即便被尿了滿身也還是樂顛顛地。
父子傳承是種很奇妙的東西,小狐狸聰明,小小狐狸也不遑多讓。醒著的時候,那雙眼睛異常靈巧,六七個月光景,就能準確表達自己的想法,懂得用哼唧聲,達到自己的目的。
神域抱在懷裡,愛不釋手,嘖嘖道:「了不得,我兒才思敏捷,將來必成大器,是不是?」
南弦剛從患坊回來,看他們父子煞有介事地聊天,一個長篇大論,一個「哦哦」地回應,居然有來有往,聊得很熱鬧。
她含笑放下帶回來的醫書,讓人替她換過衣裳又洗了手,隨口與他提起,「識諳那裡已經預備妥當了,明日就去向麗則提親。太常丞夫婦早就知道他們有情,不過走個過場,不會刻意為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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