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嗯」了聲,「很好。」
南弦側過身看他,他舒展著眉目,神情舒暢,忽然道了句:「我有身孕了。」
他照舊還是「嗯」,半晌沒有其他回應。大概瞌睡上來的時候,一句話需要反應半天吧,腦筋對上了榫頭,才發現這句話有多令人震撼,驀地睜開了眼,詫異望向她,「你剛才說什麼?」
南弦含著笑,又道一句:「我有身孕了。」
這下子他蹦起來,手忙腳亂,「有身孕了?你有身孕了?」
南弦說是呀,「上月我就覺得身體有些異樣,只是脈象診不出來。今日我又試了試,果然顯現了,細算下來,有兩個月了。」
巨大的喜悅籠罩住他,他在亭子搓手轉圈,喃喃道:「有孩子了……有孩子了……」忙又來看她,在她小腹上摸了又摸,臉上神情說不清是歡喜還是悲傷,語調也帶著哽咽,「我們有孩子了。」
南弦知道,自己懷上身孕,對他來說意義非凡,不單是香火的綿延,更是堅實他在世間紮根下去的勇氣和力量。他的身世太悽苦,他心裡認同的血親一個也無,有了孩子,他才真正有了依託,對這人世也有了更深的眷戀與柔情。
撫撫他的手,她笑著說:「司徒就要當阿翁了,此刻有什麼想法?」
他說高興,「僅次於娶你的高興。」
南弦鼓起了腮幫,「怎麼還僅次?你可是頭一回當阿翁啊,要放開了高興。」
他的甜言蜜語永不過時,俯身抱住了她,溫聲道:「沒有你,哪裡來的孩子。我雖歡喜,卻也擔憂,將來你要生產,要經歷好大的痛苦,想起那個,我就開始發愁了。」
生孩子本就是一項苦差事,既然懷上了,就已經做好了準備。她還來安慰他:「我自己是醫者,知道怎麼調理身體能夠減輕些疼痛,你不用擔心。」
他嗚咽了下,「我覺得有些對不起你。」
「傻瓜。」南弦笑道,「生孩子又不單是為你,也是為我自己。我是向家領養的,不知道自己的親生父母在哪裡,我也想要一個與自己血脈相通的孩子,如今有了,不是很好嗎。」
說起她的親生父母,神域想辦法多番打聽,始終也沒有確切的消息。
找不到,那就不再尋找了,這麼多年不曾露面,想必早就不在了吧,打聽到了也只有徒增傷悲。反正自己現在很好,有個疼愛自己的丈夫,有個溫暖可心的家,不久還會有自己的孩子。找不到至親雖是遺憾,但人生在世誰沒有些遺憾呢,看開了,便也不再耿耿於懷了。
只不過她懷了身孕,神域就不怎麼願意讓她常去患坊了,畢竟那裡都是病人,萬一過了病氣又不能隨便吃藥,對肚子裡的孩子也不好。
南弦是聽勸的,託付識諳,請他代為照應一切,也從城中聘了幾個醫術不錯的大夫,至少支應起日常的經營。
識諳得知她有了身孕,半是惆悵半是高興,孩子是希望,不管將來是常人還是帝王,只要來到世間,就是最大的恩賜。
早前自己一直不能從困頓里掙脫出來,她成婚後半年,他還總是半夜驚坐起來,夢見她身處水深火熱,為了救她把自己急醒。現在時候長了,漸漸能夠接受現狀了,她婚後生活安定,又有了孩子……
他沿著城牆前行,慢慢長出了一口氣。或者這樣就是最好的安排,看淡了,一切就釋然了。
一直往前,走進隨牆門,裡面有很寬綽的五間瓦房,是神域為南弦開闢的患坊。以前清溪以北那個患坊,他不時會去照應照應,這裡卻是極少來,一間藥房,一間煎藥炮製,餘下是診室和憩所,能夠容納更多病患。
可是正當他打量的時候,從煎藥房裡跑出拉一個女郎,迎面撞進了他懷裡。他被她撞得倒退了兩步,抬手把她扶住了,仔細一看才發現是太常丞家的小娘子。
麗則紅了臉,之前她在患坊幫忙的時候,與他打過幾次照面,只是不常說話而已。這回一撞,撞出個機會來,忙堆出笑臉,「直院也來了?」
識諳點了點頭,關於這位女郎,他很有些印象,對學醫感興,常被允慈拉著在患坊忙前忙後。這回慌忙奔出來,也不知是怎麼了,剛要問,就聞見空氣里隱約飄過來的焦味,轉頭問她:「藥煎糊了?」
麗則愁眉苦臉,「我剛走開一會兒,水就燒乾了……」
允慈也在,在裡間大聲地喊:「阿姐……阿姐……」
麗則「噯」了聲,又對識諳道:「這藥病患等著喝呢,這下可怎麼辦!」
識諳說不要緊,快步往裡間走,邊走邊道:「我去診個脈,重抓一副,立刻再煎上。」
麗則的目光追隨他,他的背影看上去挺拔偉岸。她笑起來,忙提裙追了上去。
第77章全文完。
***
南弦開始顯懷了,及到四個多月的時候感覺到胎動,她自己診過了脈象,應當是個男孩,所以在娘肚子裡折騰起來,也比女孩子更厲害。
她還照常進宮應診,挺著肚子給聖上針灸,聖上仍舊頻繁發作癲症,但不犯的時候,其他病症減弱了不少,人也不似之前那樣痛苦了。這日倒有了兩句良心話,嗟嘆著:「你如今身上不便,或者就在府里歇著吧,不必再進宮應診了。」
南弦還是溫婉的模樣,因為懷了身孕,人也更平和了,莞爾道:「暫且行動並不受限,待到實在不能走動的時候再歇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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