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碗藥下去,自然不會有好消息。南弦依舊盡心為他們請脈看診,但每回她這樣問起,心裡還是忍不住厭惡。
想起以前家裡養的一隻狸奴,長得漂亮,通身雪白,有一雙異色的眼睛。隔壁的鄰居看準了,早早就與她們說定了,將來生了小狸奴,一定要來抱一個。結果頭窩生了獨一個,剛滿月就被接走了……自己如今就像那隻狸奴,人家也是眼巴巴等著她生孩子,生下了好即刻帶進宮裡。
有些事一直在醞釀,就像皮下的膿瘡,總有潰破的一日。那日圍爐烤火,皇后半晌沒有說話,望著外面的雪景,慢慢搓動著雙手。
南弦心裡有預感,今日必定是有話要說了,果然過了一會兒,皇后慢悠悠道:「陛下身子不濟,但每隔五年就有一次採選,從每次六七個,到如今一兩個充數,都是為了安撫朝中眾臣。要說我心裡願不願意,說實話是不願意的,尤其當初納第一個妾室,氣得我一個月沒有理他,但又能如何,神家從睦宗起就子嗣不健旺,我既然身在其位,就得以大局為重。」
說著調轉視線望了望南弦,「你與雁還感情甚篤吧?你們之間,可容得下第三人?」
這個問題不好回答,南弦低頭道:「夫婦相處,貴在一心,如果我告訴殿下,我與他之間容得下第三人,那就是欺瞞殿下了。」
皇后得了她的回答,有些惆悵,頷說是,「咱們女子的心都是一樣的,誰會願意丈夫眼中還有其他人呢。但你我所嫁的人不一樣,不是平民小戶,不是販夫走卒。神家人肩上扛著江山,若沒有人承襲,社稷動盪百姓受苦,你是濟世為懷的人,總不願意看見這樣的結果。」頓了頓又道,「我與陛下商議過了,這次的採選仍舊留下一兩個,到時候賞到你府里。他們都是好門庭出來的女郎,知書達理也懂尊卑,你是妻她們是妾,誰也不敢壞了綱常,這點你只管放心。」
說著留意南弦神色,見她還是一副處變不驚的樣子,料想她雖然不情願,但也不會公然違抗。
皇后話又說回來,嘆道:「你們成婚才五個月,我們就想讓雁還納妾,是我們做兄嫂的不成體統。實在是沒有辦法,我也不瞞你,我真是日夜都盼著有個孩子,想得人都快魔怔了。陛下身上不好,有了嗣子大殷才有指望,還請你體諒我們的難處,不要因此記恨我們。」
既然說起了大殷江山,就不容南弦有拒絕的餘地。所謂的記恨,更是給她施壓,聖上的御體要是有任何不豫,那麼她的罪責就大了。
她站起身,向皇后福了福,謹慎道:「殿下言重了,我豈是如此不知分寸的人啊。待我回去與雁還說了,必定掃庭以待,迎接陛下賞賜。」
皇后聞言高興起來,拉住她的手說:「我就知道你是個識大體的人。宮中往來兩年,又嫁了雁還,哪能不明白朝中局勢,社稷的迫切。說實話,我與你開這個口,心裡還有些惴惴地呢,唯恐讓你多心,惹你生氣,好在你懂得我的苦心,不枉我如此高看你。」
南弦心道高看我,就往我丈夫房裡塞人,這樣的高看實在令人不敢領受。不過心裡想歸想,嘴上還得恭敬地敷衍:「我們夫婦受朝廷恩待,正不知怎麼報效呢。這種小事,若是讓殿下煩心,就是我們夫婦的不是了。」
字字句句簡直說進皇后的心坎里,待她走的時候,皇后特意讓人取了一件雪狐做成的斗篷來,親手披到她身上,溫聲道:「這是天山今年送進京來的,只有兩件,你我各一件吧。外面天寒地凍,千萬別著了涼,你且回去與雁還商議,我等著你的好消息。」
南弦說是,溫順地笑了笑,從含章殿退了出來。
走上夾道,唇邊的笑意斂盡了,腳步也有些氣惱,一路匆匆趕到了司徒官署。
第75章丹陽城。
官署中,神域正忙於商討外埠的雪災。今年的天氣比以往都要冷,幾場大雪凍死了許多牛羊,連入京朝貢的使節隊伍也被困在石門,入不了京了。
南弦坐在內室,隔著一道屏風,能清楚聽見他們的對話。神域處置公務的手段愈發老練了,將過冬的事項以及明年開春的安排都規劃停當,這才讓各部尚書返回尚書省。
他渾然不知內廷里發生過什麼,收拾起東西便準備與她一同回家,還惦記著晌午要烤肉給她吃。
不過她身上換的斗篷,他倒是一眼就看見了,納罕地問:「皇后賞賜的嗎?好端端的,怎麼送這麼名貴的斗篷給你?」
南弦因在官署內,不便與他詳說,只是含糊應了一聲,他也沒有再追問。出門時候不忘攙扶她,仔細叮囑著:「地上滑得很,不知哪個殺才潑了水,東邊廊子上都凝成冰了。」
他們每回一起出宮,不愛有人相送,放在地上的藥箱也是他背著,一手還要撐傘,兩個人緩緩走在夾道里,很有一種尋常夫妻的煙火氣。
南弦挽著他的臂膀,忽然問他:「若是宮裡給你安排兩名妾室,你要不要?」
他聽後微蹙了下眉,「這回的採選是沖我來的?」
所以前朝和內廷的事,沒有一樣能瞞過他,只要她一提及,他就已經知道了。
南弦「嗯」了聲,「皇后剛才同我說了,家國天下,綱常社稷,說了一大堆,還是勸我大度,要容你納妾。」說罷抬眼看看他,「你是怎麼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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