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鎮撫司的鞭子,乃是特製的牛皮鞭上頭加了特製的藥粉,一鞭子下去初時傷處只是發麻,第二鞭、第三鞭下去,越發覺著麻,待抽到七八鞭時,便開始發癢,從皮到骨的發癢,恨不能讓人多抽幾鞭,待到癢過了,那便是痛,渾身上下如千萬蟻蟲啃咬一般的痛,待得痛多了便又開始發麻,如此循環往復,卻是一次比一次痛,有骨頭硬的能受三輪,骨頭軟的一輪便受不了了,還有疼得咬掉舌頭的人都有。
向三是個慫貨,沒熬上一輪便已經疼的哭爹叫娘,眼淚鼻涕流成了河,
「公子爺……公子爺……您饒了我吧,饒了我吧,您要問甚么小人都招,快讓他們莫打了!莫打了!」
牟彪實則這才是頭一回見著錦衣衛的手段,他雖是錦衣衛指揮使家的公子,但他年紀小,牟斌原是不會讓兒子見這些的,又以前那一世他考了武狀元,入朝為官後,爹就再未讓他進過北鎮撫司,而大名鼎鼎的詔獄,他更是從未踏足過,
「雖說軍中也有對付敵軍探子的手段,不過……感覺還是錦衣衛的花招多些!」
牟彪左右打量牆上的刑具,還想多試幾樣呢,沒想到向三這般不經事,就一樣便受不住了,當下冷哼一聲道,
「用得著小爺問麼,你自家做了甚麼自家不知麼,還不快些招認……」
說著伸手去拿那火爐里的烙鐵,向三嚇得身子一抖,一股子尿水便從胯下流出,直流到了腳下的地面之上,石室之中的味兒立時便不好聞了,牟彪緊皺起了眉頭,
「來人,給他洗洗!」
不多時有人提了一桶水過來,
「嘩……」
一聲潑到了向三的身上,向三個激靈,身上的痛楚減輕了些,當下忙道,
「公子爺,小人真沒做甚壞事……」
「說!」
牟彪濃眉一豎,一旁的力士手裡的長鞭在半空之中打了一個鞭花,
「啪……」
向三再不敢多說廢話,當下是半點不敢隱瞞,將平日裡衙門裡夥同官吏們貪墨,上下收受賄賂之事,又有平日收人錢財,為人上下活動,再又是跟著衙役們下鄉催稅,在人農戶家中明搶暗偷的事兒都一一講來,牟彪聽了只是冷笑,
「你還沒說……孫氏知曉你在外頭養人,勒索伱錢財,被你給灌藥假做上吊的事兒呢!」
向三一聽臉都白了,
「公子爺……這事兒我……我可沒做,我沒殺她……我沒殺她……」
「你敢說孫氏沒有勒索你錢財!」
牟彪一聲斷喝,向三身子一顫,
「公子爺……她……她是問我要銀子了,可我……可我沒殺她!」
說來這是向三自己惹的禍,與向三一起包養那女子的幾人之中,有一個便是孫氏的表舅,只孫家這位表舅家裡的母老虎厲害,察覺出男人在外頭使了銀子,回來便糾集了家中一眾親戚中的一幫子女眷,去那女子的家中打砸了一通,孫氏也跟著去了。
只那時節她未出嫁,不好跟著一幫子嬸嬸、嫂嫂們進去動手,只是守在外頭,偏那回向三就在那女子的家中,一幫子女人手持棍棒衝進去時,向三隻當是自家婆娘尋來了,一面驚詫她怎得變潑辣了,一面穿衣服翻後牆跳走。
他狼狽翻牆出來,正正遇上守在外頭的孫家幾姐妹,讓孫氏看了個正著,之後兩家議親,孫氏便將這位三叔認出來了,再之後兩親家鬧僵了,孫氏在向家的日子不好過,每日連正經飯都吃不上,她被餓得不成了,便想起來這樁事兒了。
於是尋個機會找著向三,借著前事要挾,要向三給自己銀子自己也好在外頭買些吃食,向三心裡有鬼,不想讓家裡知曉此事,便給了孫氏一錢銀子,誰知孫氏貪得無厭用完之後,又再問向三要,向三見這樣下去也不是個事兒。
他知曉孫氏在家裡沒飯吃,便在孫氏死的當天,在外頭買了些肉菜,尋了個機會悄悄溜進孫氏的院子裡,想著請她吃一頓好的,趁機勸勸她,讓孫氏打消了勒索自己的念頭。
「……小的勸她,不管如何,總歸是一家人,要是把事兒鬧開了,她也沒個好果子,如今她在家裡日子艱難,再把我得罪了,以後還想不想跟向富過了,倒不如把嘴閉緊了,以後我會幫著她,每日給她送肉送菜……」
牟彪斜眼冷笑,
「她不肯應,你便殺了他?」
向三忙搖頭,
「沒有……沒有……她是不肯答應,我們……我們便起了爭執……」
頓了頓道,
「我推了她一把,她的頭撞到了門框上,就……就昏了過去……」
「然後呢,你就把她吊房樑上了?」
「沒有……沒有……小的見她昏倒了,便把她抱到了床上,想著待會兒她自己能醒過來……」
想了想道,
「公子爺,小人對天發誓,孫氏真沒死,我抱她上床的時候,她還有氣兒……我怕我一個叔叔在侄兒媳婦的房裡呆久了,被人發覺,說不清白,便收拾了東西悄悄溜走了……」
「之後……你再沒回去瞧瞧?」
向三搖頭,
「我從她屋子裡出來,怕家裡人發覺,從她屋子裡出來,還翻牆跑到外頭轉了一圈,才裝成是在外頭吃了酒回家……」
「家裡就沒人發覺?」
向三搖頭,
「沒人,我媳婦倒是問了,被我罵了兩句,她便不再多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