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丫頭,賤蹄子,磨磨蹭蹭的做甚麼,飯還沒做好?」
第二日一早,四蓮難得躲了會子懶,在家裡多睡了一會兒,才起身做飯,在家中與賈金城和賈尤傳用了早飯,便要與賈金城一同出了門,賈尤傳見狀跟著追了出來,問道,
「爹,你帶著四蓮去哪兒,我也要去!」
賈尤傳自詡是家中獨子,對幾個姐姐從來都是直呼其名。
賈金城對兒子倒是和顏悅色,伸手摸了兩個銅板給他,沉聲道,
「我帶著你四姐去順天府衙門,你得了空出去買本書看,也好多識幾個字……」
賈尤傳一聽說要讓自己看書,立時垮了臉,一面轉身一面打呵欠,
「我……還是回去再睡一會兒吧!」
說罷不待賈金城多說,一溜煙兒跑回了屋裡,賈金城嘆了一口氣,領著賈四蓮朝外頭走去,路過胡同口見攤上生意正是忙碌的時候,向氏正使喚著三個女兒團團打轉。
父女二人便先離開了,不多久孫寡婦就從裡頭走了出來,她這遭逢大變,幾日時間人便瘦了一大圈兒,神色憔悴,身形越發苗條,只她那模樣比向氏總歸還是要多幾分姿色的,如今的樣兒倒是有兩分弱不勝衣,弱不禁風的樣子,向氏見了她那樣子,不由又是嫉妒又是厭惡的翻了一個白眼兒,衝著她離去的背影,
「呸!」
吐了一口口水,罵道,
「狐狸精,又不知道要出去勾引誰?」
她一走,向氏轉頭便見著探頭探腦跟著出來的兒子,立時滿臉堆笑問道,
「好孩子,你怎得不多睡會兒,吃了飯麼,不如在攤上吃點兒?」
賈尤傳搖頭問她,
「娘,你瞧見四蓮跟爹了麼?」
向氏應道,
「剛過去沒多久……」
賈尤傳一臉的不忿道,
「娘你說爹帶著四蓮去哪兒,會不會是帶著她去吃好的?」
向氏也自惱著賈金城瞞著自己,便哼道,
「那可說不準,你爹就偏心老四!」
也不知怎得,都是賠錢貨,當家的偏就對老四那最討厭的丫頭格外看重!
賈尤傳聞聽立時怒了,
「我可是這家裡的兒子,賈家的獨苗,爹帶她不帶我!」
說罷也不管向氏端上來的面,一溜煙兒追著去了。
卻說那頭四蓮與賈金城到了順天府衙門口,不多時孫家寡婦便跟著到了,三人在原地等了約有半柱香的功夫,便見騎著馬的牟彪與牟虎到來,賈金城不是賈四蓮和孫家寡婦,一見牟彪胯下那匹肌肉線條優美,洗刷得十分乾淨漂亮的小母馬,便是眼角一抽。
這京城之中神駿的好馬不少,賈金城時常還可以街面上見著戴了金轡玉游環,下頭配上十二條贅纓的駿馬,不過牟彪胯下這匹馬雖沒有那些華麗裝飾,但臀部那清晰的烙印,昭示著它軍馬的出身,這樣的馬連京中普通的勛貴都弄不到手的,要知曉若不是家中有軍方背景,敢私騎軍馬那是重罪!
賈金城回頭看了女兒一眼,問道,
「這位牟公子,家中是做何營生的?」
賈金城搖頭,
「爹,我也不知曉,只知曉他就在秦先生那處讀書,時時來攤上吃麵,其餘……不敢打聽的!」
女兒不知曉,賈金城倒是不吃驚,這樣的貴公子怎會輕易向平民吐露身份,當下臉色鄭重的吩咐賈四蓮道,
「這位牟公子出身不凡,以後見著他,要十分恭敬才是!」
賈四蓮點頭,說話間牟彪與牟虎已經翻身下了馬,賈金城上前一步拱手行禮,
「牟公子!」
他即是瞧出來牟彪的身份,便不敢怠慢,因而說話之間極是恭敬,
「牟公子,卑職乃是五城兵馬司的仵作賈金城,賈四蓮乃是小女……」
牟彪倒是毫不拿架子,有模有樣的拱手回禮,
「賈仵作……」
這廂孫家寡婦與四蓮過來見禮,牟彪派了牟虎先一步進去,不多時順天府里出來了一名做文士打扮的師爺,見著牟彪行禮,
「牟公子,請隨小人進去吧!」
牟彪點頭,領著賈四蓮與孫家寡婦便往裡走,賈金城倒不是不想跟著進去,只他還要當值,不能多逗留,眼見得幾人進去了,自己才轉身離開,他卻是沒瞧見自家兒子在不遠處探頭探腦,鬼鬼祟祟的沖這邊打量著。
這衙門裡的大牢就不是個好所在,即便是天子腳下的順天府大牢亦是如此,地面潮濕昏暗,空氣渾濁不堪,人一走進去立時只覺氣悶難耐,心裡生出壓抑之感,有那膽小的走上兩步便有往後跑去,趕快離開這裡的衝動。
一行人進入那幽深的窄道之中,兩邊的牢門裡頭黑漆漆的,只能借著走道里的燈光,隱隱見著雜亂的草堆上,有人蜷縮其中,還會時不時的發出一聲低低地呻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