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著人都進去差不多了,便也跟著走了進去,秦先生的私塾上半日是不關門的,學子們都可以自由進出,賈四蓮也曾偷偷來看過幾回了,她進去那掃院子的老僕人也不阻攔,反倒衝著她微笑。
賈四蓮有些羞澀的沖他微微點頭,進去正堂里一臉敬畏的看向上頭掛著的先賢像,一臉虔誠的雙手合什,恭恭敬敬的拜了幾拜,這才躡手躡腳的進去。
朗朗的讀書聲響徹了整個後院,賈四蓮順著牆根過去,到了窗外探頭向裡面瞧,目光掃過堂中,在最後一排看見了那眼熟之人,見他拿著書也同一干人等搖頭晃腦的念著書。
這學堂之中的學生們年紀大小不一,所學也是各不相同,各人拿出書來都是各讀各的,又應先生要求必須大聲朗讀,因而室內顯得十分吵鬧,牟彪將腦袋藏在書後頭,察覺有人在窗外窺探,轉頭見著賈四蓮也有些好奇的回望過去,在他身邊那缺牙的同窗發覺了,也跟著他轉過頭來,不一會兒後頭一排的幾個小子都轉過頭,好奇的打量窗外的賈四蓮。
「嗯哼!」
上頭的秦先生發覺幾人走神,立時發出一聲清咳,幾人嚇的齊齊轉過頭來,賈四蓮見驚動了上座的先生,也是驚的一縮頭,悄無聲息的退了出來。
這廂離了秦宅,出了酸棗胡同口,正在尋思這時節回去會不會被向氏逮著,卻是一個不防被斜刺里一隻肥手一把抓住了胳膊,
「賤蹄子,老娘看你這回往哪裡逃?」
賈四蓮一扭頭,見著正是自家親娘,不由心頭一陣叫苦,
「糟糕,她怎麼追過來了!」
向氏肥臉上一派得意洋洋,緊緊抓著四女兒,抬手就給她一巴掌,
「小賤蹄子,看你以後還敢不敢偷吃……還敢不敢偷吃?」
四蓮臉上挨了一巴掌立時便覺著火辣辣的疼,眼見得向氏的第二巴掌又要下來了,忙抬手捂了臉叫道,
「娘,你要是再打我,我就告訴爹,你哄了七弟一兩銀子!」
向氏聞言怒而瞪眼,一隻手的巴掌倒是沒落下來,但另一隻手卻是用了死勁兒,長長的指甲都扎進四蓮的肉里了,
「賤蹄子,你敢胡說!」
四蓮應道,
「我是不是胡說,娘知曉……」
她頓了頓道,
「娘,這都是臘月了十六了,還有不到半月便過年了,舅舅同舅母可要上門兒了,你……銀子備好了麼?」
前頭說了,向氏自從嫁了人,便時不時要接濟娘家,以前是向家老娘出面來向四個女兒伸手,如今年紀大了走動不便了,便由向家的三個舅舅,輪著番兒的到四個姐妹的家中打秋風,向氏乃是大姐最是顧著娘家,若不是賈金城手頭攥的緊,這家裡早被向氏搬空了!
平日裡向家的幾位舅舅都是隔了十天半月上門走動的,前頭臘月初二來了一回,這眼看著要到年關了,怎得是還要來一回的,這年節里必是要多備些東西的,往年裡向氏可是要同賈金城好一番鬧騰,才能從丈夫手裡多摳幾個銅板出來,今年有了兒子的一兩銀子,總算是手裡寬綽許多,可不能讓四女兒一句話給壞了事!
向氏想到這處惡狠狠瞪著四女兒,一雙蛤蟆眼幾乎都要瞪出眼眶了,
「你若是敢同你爹胡說,仔細我扒了你的皮!」
賈四蓮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胳膊,
「娘,你要再掐我,我可保不住嘴裡會怎麼說了!」
向氏被女兒威脅心裡又氣又怒,卻又無可奈何,只能恨恨放開手,蛤蟆眼瞪得溜圓,臉上肌肉抽搐不已,
「你敢嘴裡蹦出一個字兒來,老娘撕了你的嘴!」
說罷再不管賈四蓮,扭著肥胖的身子當先走了,賈四蓮看著她的背影,默默的搖了搖頭。
那向家的三位舅舅,一個在車馬行里做車夫,一個在鋪子裡做夥計,還有一個在京兆府衙門裡做雜役,雖說都是下里巴人,但每月里掙的銀子,養活一家子足夠了,哪裡用得著他們來接濟?
再說了,這親戚裡頭,就賈家生了七個孩子,要說艱難倒是他們艱難些,要接濟也是自家人向別人伸手,可這麼多年她只見向氏往外倒騰,就沒見幾位舅舅送東西上門的,每回都是趁著賈金城不在家中,拖家帶口的來,連吃帶拿的,末了連句謝都沒有,也不知自家親娘到底圖的甚麼?
賈四蓮不敢走的太快,怕向氏見著她又要下毒手,這廂遠遠地跟在後頭,眼看著向氏進了楊花巷子,這才去攤子上尋了三蓮,三蓮有些擔心的上下打量她,
「娘打你了?」
四蓮撫了撫隱隱作痛的臉,
「無事,她打過了,氣也撒了,便不會再打了!」
這話與三蓮前頭所言何其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