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浔之忽然想起前朝一个秘辛,据说先皇在芝苓宫里就藏着那样一位,最后被皇后活活削成人彘,就泡在院当间的大缸里日日供人展览唾弃。
王怀安看着江浔之脸上神色变幻猜不透他在想什么,只是感觉箍在他手腕上的力度又加重了几分,他生怕他摸出自己的躁动异常的心跳,立刻浑身紧绷起来。想挣开他的手,但是动了动,一股隐隐的疯狂念头令他还是没能抽出手。
因为这点微不足道的触碰对他来说是多年都无法肖想的。这里没有干爹,没有乌羽卫,他只是个身份普通的小太监,被金羽卫大统领抓住手腕的小太监怎么敢放肆地甩开大人的手?
几乎是转念间他就给自己找好了理由,任由自己的手腕被紧紧握在他手中。
有些情愫他一个人装在心里太久,实在难受的时候会忍不住想:要不就被现吧,他做错了什么,不过是喜欢他啊。若他某日真悄无声息地死了,那江浔之就永远都不会知道有个人曾经那般爱慕他。
佛不会收他这样的“恶魔”让他入轮回,而他也绝不肯喝下孟婆汤忘掉他,那就只能做个孤魂野鬼,继续游荡在这不生不死的人间。
可这样的念头每每只存在一瞬,就会被他又亲手杀死。因为一想到被现的后果,他会永远看不到这个人了,心脏就会窒息般的痛。
比起还能这样偷偷看他,甚至像这样被他握着手腕说话,他忽然又觉得心里满满的、胀胀的,又隐秘地快乐起来。
“我去做吧。”江浔之不自然地放开了他的手腕。
“不、不、不用。那种地方怎么可以让大人进去,大人在厢房里稍等片刻即刻。”
再赖着不走就是僭越了,王怀安乖巧地抽出手腕,行礼后掀起衣角蒙着口鼻又冲进满是烟尘的厨房里去。
望着那个倔强又生分的背影,江浔之慢慢叹出一口气。
最开始到达行宫的那一阵的轻松过去后,开始是漫长的煎熬。
突然没有了政务,高昀手足无措地不知道要做什么,看书、写字,又看书,又写字,最后心神不安地只能在殿上来回走动。
秦修宁看他像一只在地缝里找粮食的饥鼠满地溜达,无可奈何地把人按回了床上。
“我看一时半会也吃不上饭,不如先睡一会,等饭好了,我再来叫你。”
像高昀这种每时每刻都不放过自己的人,突然闲下来就会浑身难受,秦修宁听闻他走之前还把几位辅政大独在御书房里整整三天,看着他将这短短七日的政务都梳理清楚,还把可能会生的细枝末节又预演一遍,为的就是除军报外一封奏报都不许送进行宫。
可此时,高昀无比后悔这个决定。
他只歇了这一天,那种愧对祖先、愧对百姓、愧对苍生的罪恶感便一点点滋生出来。
“不过七日,天并不会塌下来的。”
高昀朝他看了一眼,知道他说的有道理,只好说服自己按他说的躺下。
秦修宁在他的药里加了一些安神药,亲自看着他喝下去。
不肖片刻,高昀的眼皮就开始打架,而他却强撑着不肯闭上眼,像是仍在顽强地与睡意做无意义地抵抗。
秦修宁知道让他放下所有防备是件不容易的事情,于是笑着道:
“硬撑什么,困了就睡吧,做个好梦。”
秦修宁给他拉上被子,一点点把他爱不释手的被角从他手里拽出来,“放心,在这里,谁都不会伤害你。”
说完,他俯身在他额头上留下一吻。那动作熟稔又寻常,像是极其无意义的动作,又像是精心设计。
无论是哪种,他的目的都达到了,那双困得已经艰难缓动的眼睛倏然睁大。
接着他又压低嗓音,用如雷暗滚的声音在他耳边轻轻擦过。“乖,放心睡吧,我也不会随意碰你。”
高昀最终就是席卷着这句“我不会碰你”的狂风巨浪,带着内心震骇无可奈何地闭上眼睛的。
失去意识之前的那一刻他还在想,都亲了还不算碰吗?那究竟怎样才算碰?!
可惜他太困了,来不及再多想什么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