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王怀安豁然抬头,目光直直盯着秦修宁,眼神里既是震惊又有几分羡慕。这种惊世骇俗之语为何有人就可以如此轻易地说出口。
而秦修宁神情淡然并不介意,尤其是在这样一个“侍臣”面前,他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高昀仰起头,对上他的目光。现望向自己的那道目光仿佛倾注了重量,变得专注而温柔。
“陛下需要休息,不能再用自己的命去冒险,因为不是次次都那么幸运,臣会立刻出现在身边。”
秦修宁的声音低沉而缱绻,连他身上笼着的那层光都变得柔和暧昧起来。
温情的话语像落入空气中水雾,水雾弥漫开,高昀还未回过神,秦修宁又换上一脸正色。
“皇上与臣定下的一月之约即到,臣必须一试,但千年寒姜用药凶险,陛下不得有丝毫神思过驰,否则会引起走火入魔。
“深宫大内人多眼杂,臣恐再被歹人趁虚而入,因此臣大胆请求陛下,欲除此顽疾,需闭关于一清幽之地,静心修养数日。”
高昀怎么会不知道自己的身体。
正如他所言,他的身体像一座被海浪不断冲刷的沙塔,正在加消耗,而他还有未完成的事情。
按计划今年的就岁收只要一上来,北境和西南的两只精锐就可以实现扩编,加上各地商贸农耕的恢复,至多再缓一年,后年,后年他就可以再次领兵出征。
他此刻最缺的,就是时间。
高昀眼神中的寒霜褪去,似乎有了动摇。
“那你有把握能医好朕?”
“没有。”
秦修宁如实回答,“但为你,总要一试。”
目光穿过空气中漂浮的尘埃,在他的眉宇间流连,最后落在那张薄唇上。高昀的心随之重重一震。
晌午过后,彤云笼盖,御花园连着后海,湖面水波潋滟。
傅南书被传召从南书房伴驾湖畔,向皇上秉告道,“南平公主聪慧过人,最近大有长进。”
高昀脸上闪过一丝讶然,“这么快就转性,傅大人小心别被那丫头糊弄过去。”
“南平看上去天真无邪,像是被保护得甚好,实则相反。她生母身份卑贱,眼睁睁看着被皇后折磨至死,那时她才是一个刚会走路的孩子。
“她好像天生不知道何为愁,朕既羡慕,也颇担心。”
高昀大概知道此生他是不会有什么子嗣了,对于这唯一的妹妹,倾注了亦父亦兄的心血。
“朕要把她交给你几日,替朕照顾好她。”
傅南书恭敬行礼:“陛下不必忧心,南平公主聪慧过人,有勇有谋。上次皇上遇险她临危不乱,果敢下令让秦王世子为您诊治,这岂是寻常豆蔻少女会做的事情。”
“可惜她琴棋书画一概不通,只对刀枪棍棒那些感兴趣,”高昀露出无奈一笑,“朕也不知该拿她如何。”
“女中豪杰不往远说,单说前太子妃乐阳郡主,就是能随夫出征的女中楷模。虽然至今下落不明,但臣以为,女子与男子并无二致,一样可以有四方之志。”
傅南书淡淡一笑,隐去了眼神中的狡黠。
聪慧过人、有勇有谋的公主殿下因为在他的砚台里兑了醋汁被他现,正被绑着吊手悬在书桌前勤奋练字,不写够就没饭吃。
“明日下午到我御书房来一趟,朕有事托付于你。”
君臣之间一场颇为简短的对话结束后,高昀一人负手立于围栏边,眺望远方,紫菜一声泣鸣低飞划过水面,波纹荡开,了然无痕。
紫菜索然无味地飞了一圈后便回到高昀身边,站在他肩头,与他同望向遥远的天边。
“紫菜,你说他还是原来的薛不染吗?”高昀对紫菜低语。
紫菜敷衍似地咕噜咕噜出两声后又一动不动地像只雕一样继续凝望着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