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昭昭以前最喜歡詠月的詩,當屬張若虛的《春江花月夜》:「人生代代無窮己,江月年年望相似」。
因為喜歡,她去查詢了詩人生平。結果張若虛的這詩,在唐時寂寂無名,直到在收錄的《樂府詩》中才得以一見。
張若虛不過是小小的兵曹而已。
如今李白杜甫尚未出世,譚昭昭幫著張九齡曬書,看了些當今已經成名的詩人才子。
除了故去的盧照鄰,駱賓王等人。出仕為官,後世知曉得多些的,她看到了賀知章的名字,便隨口問了一句。
張九齡告訴她,賀知章科舉高中乙科狀元,官職為四門博士,即在太學教書。
大唐的英才多如天上繁星,譚昭昭無法對張九齡說,你能脫穎而出,能站在頂峰,實現你的抱負。
若她這般說,與一心期盼他建功立業的父母並無不同。
且張九齡的一生,仕途並不太順利,幾經起伏。
今年他十八歲,她十六。
年少,他尚在困頓中掙扎。
或許先前只是譚昭昭的幻覺,張九齡很快便恢復了疏朗的模樣,道:「明日我與阿耶一同前去韶州城祖宅,你可要一併前去?」
祖宅里住著張氏的族人,譚昭昭要一同去,勢必要與長輩妯娌們打交道。
張九齡聲音柔和,帶著幾分笑意道:「韶州城沒甚可逛之處,城池又小。我知你不喜應酬,若你不與我一同去祖宅打個招呼,到時又會生出一番口角。」
譚昭昭一想也是,加之有張弘愈在,她更不方便隨行了,道:「我不去了,你去吧。」
張九齡緊了緊她的手,輕聲道:「睡吧。」
譚昭昭嗯了聲,她試圖抽回手,他卻沒鬆開。
錦被蓋在身上,好像有些熱。
譚昭昭聽到耳邊傳來均勻的呼吸,她忍不住偷偷看去。
張九齡已經睡著了,濃密的睫毛覆蓋在眼瞼上,他的肌膚白皙,眼底那點青色疲憊就尤為清楚。
他每日勤學苦讀,練習大字,騎馬射箭,每一刻都不曾停歇。
眉豆說,前院的燈,要在深夜方會熄滅。
他太累了。
譚昭昭腦子亂糟糟的,在他清淺的呼吸聲中,逐漸進入了安眠。
翌日,張九齡前去盧氏院子請過安,便與張弘愈一起,出發去了韶州城。
譚昭昭回了院子,難得閒暇下來,無所事事躺在胡塌上數著藻井的花紋。
在半晌午時,徐媼來請:「九娘,娘子差婢子來問九娘一聲,若九娘不忙,就前去正院與娘子一同用飯,說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