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豆應是退下,譚昭昭見張九齡來了,忙起身招呼:「大郎還未用飯?」
張九齡看了她一眼,盤腿坐下,打量著她面前的食案,問道:「怎地就這些菜?」
譚昭昭道:「天熱,沒甚胃口。」
張九齡唔了聲,轉頭四下看了眼,道:「我讓千山去庫房拿套胡塌胡床來,擺在你的屋子裡。」
大唐不興坐在高處,認為當眾露出腳為不雅。跪坐久了有憑几,憑几並非讓人坐,而是讓人趴在上面放鬆。
胡床胡塌矮歸矮,坐在上面遠比跪坐,或者盤腿坐要舒適。張九齡前院的屋子就放了一套,她每次前去曬書都跑得飛快,便是因著他那套胡床胡塌。
譚昭昭苦跪坐已久,聞言高興不已道:「有勞大郎了。」
張九齡只感到眼前一花,譚昭昭平時也笑,卻從未見她笑得如此開懷過,眉眼彎彎,成了一道月牙,讓人情不自禁跟著心生溫暖。
眉豆拿了飯食進屋,譚昭昭見張九齡面前的食案上,除了炙羊肉,畢羅,綠油油的菠菱菜外,還有蒸葫蘆,一碗胡麻飯。
譚昭昭收回視線,專心吃著碗裡的湯餅。湯餅的面片筋道,她倒也吃得歡快。
大唐有分食,也有合食。胡塌胡床就是為了方便合食,一大堆人圍坐在一起,像後世那樣其樂融融用飯。
張家向來是分食,張九齡從不與人一同用飯。譚昭昭很喜歡分食的規矩,既乾淨,還無需應酬。
正奉行張九齡食不言寢不語的規矩,譚昭昭見眼前的食案輕微動了動,兩張食案合在了一起。
蒸葫蘆與菠菱菜,放在了兩張食案中間。
譚昭昭咬著木箸,傻呆呆看去,張九齡並未動飯菜,伸手去夾她碟子裡的楊梅。
「換著吃。」張九齡頭也不抬道。
手好像抖了下,楊梅沒夾穩,掉回碟子裡,帶著另一個楊梅,一起滾落在地。
張九齡趕緊探身撿起扔進渣斗中,楊梅汁在葦草編的坐席上留下兩道印跡,他拿濕布巾用力擦拭,總算乾淨了。
放下濕布巾,張九齡再去淨手。一番折騰回來,看到譚昭昭還咬著木箸傻呆呆的模樣,他坐下來,指了指飯菜:「還不快吃,等下涼了。」
譚昭昭嗯了聲,依舊吃著碗裡的湯餅。張九齡用了幾口胡麻飯,見譚昭昭沒去動葫蘆與菠薐菜,眉頭微蹙。
上次她吃菠菱菜時,眯眼含笑極為享受。吃到不喜歡吃的羊肝時,五官皺成一團,像是在吃毒藥般,靈動又鮮活。
張九齡眼神探究,打量了譚昭昭幾眼,乾脆拿了乾淨的木箸,將菠菱菜與葫蘆,夾在了她的碗裡。
譚昭昭倏地抬眼看去,張九齡眸色暗沉,問道:「可是不食嗟來之食?」
譚昭昭想了下,夾了菠菱菜吃了。
張九齡盯著譚昭昭,道:「以後你都與我一同用飯。」
既然能有鮮可口的飯菜,譚昭昭當然不會拒絕,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