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暖阳闹了那一出倒是痛快了,但在蔺董的眼中却有着很大的隐患。没阻止并不是纵容她,其实这口气他也憋了很长时间,尤其蔺元舟天天带着沈落蕊登堂入室爷爷竟然也默许更让他看不惯,之前的沈落蕊还能夹着尾巴低调做人,但这些年明显有了很大改变,看不清自己的身份竟然连蔺暖阳也敢欺负,这是蔺董最不能容忍的!但,蔺元舟是什么人,有仇必报的小人,蔺暖阳那会儿和沈落蕊打得正欢没注意到他,但蔺董一直在留意,虽然只能看到他的侧脸,但还是感觉到了阴森的寒意。蔺董清楚,蔺元舟不是在心疼沈落蕊,他是在气蔺暖阳当着大家的面指桑骂槐杀鸡给他看,而之所以按兵不动并不是怕她,只是觉得没有要因为帮一个棋子去落人口实,毕竟,名义上沈落蕊是他司机家的女儿,表面上他称呼她为“生活秘书”。
蔺元舟走后,蔺董了好几条信息给心腹,包括提醒詹野这段时间对蔺暖阳车接车送,最后还给蔺元舟也了条信息,信息只有一句话:“弟妹也该回国了吧?”
蔺元舟看到这条信息的时候正趴在沈落蕊身上泄,看到这句话一下没了兴趣。他将这几个字翻来覆去看来好几遍,怎么看怎么都觉得蔺董在故意说话给他听,再联系蔺暖阳当着爷爷的面说馨阳异址事,这句话更显得不同寻常。思忖半天,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但不回又显得心虚,只好回了两个毫无感情的字:“是的。”
沈落蕊见蔺元舟好长时间没有动静,悻悻起身,蛇一样缠上了他,问:“怎么了?”
蔺元舟目无焦距地盯着前方:“前段时间我问她照照毕业了,要不要回国展,她回得斩钉截铁,坚决不回,也不过几个月,又说要回来,有点奇怪啊!”
“她”指的是蔺元舟的妻子郑蔓,蔺元舟在沈落蕊面前一向这样称呼她。
“回来也正常吧,都在国外待了十几年了,人老了不是都喜欢落叶归根吗?!”
蔺元舟瞥一眼沈落蕊:“内涵谁老呢?”
沈落蕊披衣下床,在穿衣镜前检查差点被蔺暖阳薅秃了的头,半撒娇半赌气地说:“不老你让我白挨你侄女一顿揍,连句话都不帮我说!”
蔺元舟靠在床头,姿势闲散,心里没有因这句话起哪怕一丝一毫波澜,甚至都没听进耳朵里去,脑子里想的还是怎么对付他的亲哥哥和亲侄女。
沈落蕊从镜子中看着蔺元舟,越看越心寒,举目四望,这个室内面积一百多平米装饰豪华的家比蔺暖阳的房间大了近一倍,衣帽间的服饰也绝对不必她的差,小时候羡慕的、嫉妒的、想要的那些东西她都得到了,可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觉得不踏实,总感觉早晚有一天这些会变成扼住她咽喉的枷锁。
“早晚的事。”沈落蕊在心里对自己说。
事实证明,蔺暖阳和陶云澈都是实干派。
蔺暖阳向陶云澈请教还真不是为了套近乎,则是源于蔺董的一个提议。
下午,陶云澈去看蔺董的时候脱了白大褂,这说明,他的工作结束了。那时蔺董和蔺暖阳正窝在客厅的沙上就着国内外知名疗养院的一些资料讨论,越讨论两人眉头皱得越紧。看到陶云澈进门,蔺董就像看到了救星,立刻起身:“我和阳阳有点分歧,一个是有没有必要以中医疗养为主西医为辅,另一个是收治病人的范围。我是个半外行,阳阳也是只知道皮毛,有什么你问题麻烦你给她解答一下。”
蔺暖阳假模假样地恭请陶云澈坐。陶云澈看一眼摊在茶几上的资料,说:“你的疗养院是与众不同的,也没必要必须借鉴哪一家,有时候看得多了反而容易混乱。”
蔺暖阳觉得这句话非常有道理,但事实是,如果不看,她就会一无所知,这也是个麻烦事。
陶云澈似乎看出了蔺暖阳的想法,看一眼时间,说:“我给我妈送个饭,一会过来找你。”
“过来吃饭吧,医院的菜真的不好吃,尝尝我们家阿姨的的手艺。”蔺董说。蔺暖阳也一脸真诚地看着他。
陶云澈条件反射地想要直接拒绝,一是他不习惯,再者医院也有规定。但与此同时他也感觉到这次的便饭或许不仅仅是一顿饭,很有可能夹杂着蔺董对早晨生的事一点歉意,还有帮忙牵线师傅的感谢,犹豫了一下,他没有直接拒绝而是说:“改天吧,改天一定,今天我陪妈妈吃完过来。”
半个小时后,陶云澈抱着一堆资料走了进来,拿出几张照片摆到了蔺暖阳面前的茶几上:“你先看这个,之前我为进馨阳实习调研的时候拍的。”
一听这话蔺暖阳更加内疚起来,剜了蔺董一眼。蔺董摸摸鼻子,示意她继续看。
照片上有一部分是重症患者,有一部分是临终病人,形容枯槁了无生机,其中有一张照片引起了蔺暖阳的注意。
陶云澈看着蔺暖阳的表情:“是不是觉得这张照片很奇怪?”
照片上的老人用皮包骨来形容一点都不为过,夸张一点来说更像是脱过水的干尸。他已经看不出性别,身上插满了管子,看向镜头的眼神充满了痛苦和无助。可偏偏,围在他身边衣着考究的亲人们表情是兴奋的。两种表情一对比,老人的绝望似乎更加强烈。
“老人八十三岁了,癌症晚期,从六十五岁起做了六次手术,我拍照的时候他刚做完第七次。他的儿女们都非常优秀,全部身家上亿,也都非常孝顺,为了给老人治病跑了好多个国家,花费几百万。这样的事,是不是很让人称颂?”
蔺暖阳看着老人的眼睛好半晌,却轻轻摇了摇头:“这并不是老人想要的。”
陶云澈说:“瞧,你这个外人仅凭一张照片就看出来了,可他的子女却不知道。老人第四次手术的时候切掉了结肠,体外造瘘,从那时起他就一直和子女商议放弃治疗,只希望余下的生活能少受些痛苦。但是他的子女却认为这是不孝的表现,并没有听他的意见。老人不想子女们失望只能一次次被迫承受。最后一次,连医院都不建议做手术了,可他的子女依旧坚持,托关系又将老人送上了手术台。这张照片就是医生告诉他们手术很成功时拍的,子女们很高兴,可老人似乎很怕以后还要经历这些,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后来,因为老人的白细胞和血小板达不到化疗标准,他的子女才不得不放弃化疗找到薛教授将老人转到了我们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