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房间门口,江识野脚步又停。
转身,去客厅拿起吉他。
“你拿这干嘛?”
江识野没回答,另一只手握着门把:“进去吧。”
两人蹑手蹑脚推开房门。
很安静。
岑肆如出一辙弓着背侧躺在沙上。好在面朝外,两手一只伸着一只垂着都搭在沙缘。脸往下深埋,看上去已经睡得极沉,但唇白如纸鬓角凝汗。
江识野敛着目光,把琴颈握得极紧。吕欧也因这过于苍白的睡相轻啧一声。
他有些犹豫,侧头看向江识野。
后者微点头示意。
于是吕欧蹲下身来。
又是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的声音。
岑肆瞬间被惊醒。
他皱着眉微睁开眼。黑色的流光隐在细长的双眼缝隙里,和吕欧四目相对。
“干什么。”
声音又哑又冷,裹着极重的防备心。吕欧还没伸出去的手顿住,做贼心虚被吓到。
“是我。”旁边的江识野蓦然盘腿坐在地上,架着琴,轻描淡写道,“你睡,我给你弹琴。”
岑肆的脑袋动了动,极力辨别另一道声音,另一个人影。他困意浓重的眼睁大了些,垂着的手指轻轻往里蜷,像是要去抓一缕风。
江识野的手本要按琴品,现在又先去拍了拍那只手。轻声:“睡吧。”
这次是他和岑肆四目相对。
窗帘遮住阳光,他坐在地上架着吉他,像漂泊的吉普赛人,给圣坛上的神祇奏唱。虽然他没唱,但吉他的滑音不紧不慢悠扬舒缓,宛如裹着月影触碰礁石的波浪。沙上的人目光迷茫,蒙着一层雾,但睫毛轻轻颤动,又把雾拨得清亮。
江识野忍不住躲闪目光,望向琴弦。
眯起来的眼睛像琴弦,勒得他有些手烫。
吕欧眼睁睁看着岑肆迷迷糊糊的,又渐渐把眼闭上了。肩膀随着呼吸起伏得越来越缓慢均匀,甚至合上了这《拐角月亮》的节拍。
他惊呆了。分不清到底是琴声还是江识野那句“睡吧”,更让人觉得温柔。
“吕欧。”温柔没了,没有感情地叫名字。
“……哦。”他回过神,在惊愕之中达成了一个了不起的成就——在吉他声伴奏下,给影帝把脉。
“你……”把岑肆的手摆正到沙上,两指轻轻地搭在腕前时,他还是忍不住对江识野说,“太他妈牛了吧。”
江识野边弹边回,坦然自若:“我上次给你说过的,他这会儿意识是乱的,根本不认人。”
不不不,这不是意识混乱的问题。
是你在哄人睡觉的问题。
吕欧越想越觉得刚刚的场景诡异,江识野莫名其妙弹起了琴,岑肆莫名其妙就又睡了过去,整个过程像在驯服一种动物,一种行为艺术,达成荒谬的默契,把他都隔绝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