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芙蓉面上说得笃定,实则完全在赌:赌童俊峰这群人是仓促起事,乌合之众,能够靠银子逐个分化攻破。
毕竟这位表面忠心耿耿的童管事,昨天还向她汇报外院情况,找她支银子,身为管事又常年待在苏家,没有时间也没有能力训练出令行禁止的队伍。一旦这群乌合之众出现分歧,就是她的机会……
“哈哈哈哈哈!”童俊峰仰天狂笑,仿佛苏芙蓉说了多么可笑的话,“不愧是苏大小姐,巧舌如簧,可惜——”
他停顿下来,再次将刀架到苏父脖颈,“可惜一条如簧巧舌,今天就要变成下酒菜!”
苏父拼命使眼色,双目泛红:“呜!”
远处喊杀声更大,童俊峰却丝毫不慌,不像临时起意的匪贼模样……苏芙蓉心下狐疑不安,面上愈镇静,道:“童管事慎言。不要以为皇宫生乱,你就能趁机在苏家杀人放火,须知以奴欺主,乃是我朝大罪,不管明天高枕无忧的是谁,都不可能容得下你这种叛主的贼人!”
“以奴欺主?哈哈哈!”童俊峰再次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他擦擦眼角,刀子在苏父脖颈上划出道的伤痕,“难怪大小姐有恃无恐,原来还蒙在鼓里!童管事今天就给您卖个好,可听清楚喽。”
“日升月落,万象更。贤王恩泽,自今日起!”他大手一挥,“我的兄弟们,那是从龙之功!要什么银子没有?”
“哈哈哈!童大爷说得对!”
“只要一声令下,俺们赴汤蹈火!”
“日升月落!万象更!”
数十持刀的蒙面人呼喝起来,给童俊峰鼓劲附和,兴奋得像即将捕食的狼。
此情此景,饶是苏芙蓉强自镇定,还是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
居然是贤王逼宫了!
想到柴傲天往日里汲汲营营的模样,暗藏野心不奇怪,可是怎么这么突然?而且——
苏若怜还是他的左侧妃呐!
正思量间,童管事挥手制止众人,两道狠厉视线扫过芙蓉园瑟瑟抖的仆婢,高声道:“大小姐,事已至此,你最好痛快交出苏家印信,我饶你们父女俩不死。否则的话,我要这个大院子里所有人,尸骨不存!”
在群刀环伺下,这威胁分外有力,苏芙蓉明显听到自己这边抽泣声更多,还有晕过去的。要不是平日训练有素,说不得早就尖叫着跑开了。
她咳了两声,重复道:“童管事慎言。你既然盼着贤王成事,就该知道贤王侧妃是谁,是谁给了你胆子,让你在苏家这般撒野?”
虽然苏若怜跟她没什么姐妹情谊,此刻能搬出来用一用也好。
苏父再次拼命眨眼:“呜呜!”
“吵什么!”童管事一把将苏父推倒在地,恨声道,“不该知道的别问,到了地府想问什么问什么。现在我只问大小姐一句,这印信,你交还是不交?”
他问的乃是苏家总账的印信,凭此信物,可以在苏家任何产业支取账面上九成现银,说是苏家最宝贵的东西也不为过。
早在跟随苏父见各处掌柜的头一天,苏芙蓉就见到了那枚四四方方的金印信,还盖了两次章,但是很快又被苏父收了起来,并不知道藏在何处。
现在么……
没想到苏若怜的名头一点用没有,苏芙蓉眨眨眼,面露羞恼:“童管事这么大阵仗,难道只为了故意找茬不成?我、我不是苏家男丁,怎么会有印信?你与其问我,还不如去问苏若凤!”
“父亲总说若凤是苏家唯一的男丁,不肯将家产交到我手上,现在问我有什么用?我就说苏若凤是个没用的,他偏不信!”
苏芙蓉急中生智想出这么个法子,盼着童管事能把目光往苏家其他人身上放一放。不是她心狠要祸水东引,而是贤王起兵逼宫,苏若怜事先不可能一点不知道,却没透过任何信儿。现在苏家深夜里这么大动静,玉生烟和苏若凤都没有露面,甚至连她们各自院里的仆婢小厮都毫无踪影,单看人数,都绝不可能是被童管事无声无息拿下了。
更可能的,是内贼通外鬼,要算计她们父女俩的性命和苏家家产。
看童管事十拿九稳的模样,搞不好早就勾搭上了,才能这么快动手,甚至连印信都算好了。
只是在原来的轨迹上,苏若凤是在苏父中风亡故后,接管了苏家。这一次却不知道为什么生了改变……
“不可能!你胡说!”童管事大喝出声,猛地踹了苏父一脚,对众人道,“进去搜!搜到印信的,想要什么有什么!”
说罢一马当先,提着刀朝苏芙蓉冲去,“大小姐,今天就委屈你做个下酒菜了!”
芙蓉园内霎时间惊叫声、呼喊声响成一片,倒在地上的苏父鼻孔翕动,用力呼吸,却不出一丝动静,颓然闭上了双目,不忍再看。
“滚开!”
苏芙蓉不知自己那句话刺激到了童管事,眨眼间就见他提刀上前,将惜秋等人砍伤,伸手要抓自己胳膊,当即拔出腰间匕,反手朝童管事捅去。
记忆里她应该是第一次用刀,但可能是危急关头潜力爆,动作迅而且灵活,竟险险避开童管事的刀锋,在对方手上划开一道血口,鲜血四溅。
与此同时,倒地的惜秋手持那把装饰华丽的匕,狠狠砍在童管事的脚腕处。
“贱人!”童管事没想到亲自出马还能失手,顿时大怒,也不想着活捉了,抡刀朝苏芙蓉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