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说,如今的世道已经到了一个拐点。是让这个王朝自此衰败下去,还是留给纪家血脉一线生机,就看当事之人如何选择。
而这一次,选择的机会交到了唐久的师门之中。
那个被包在白色襁褓之中的孩子并不普通。他是先皇仅存的一点血脉,也先皇驾崩之后,在仓促之下被人推上皇位的年幼君王。
唐久对天下局势尚且没有十分了解,但是看见那个只有几个月大的、在寒风之中啼哭着,却固执的向她伸出手去的小皇帝,唐久就已经感觉到了脑壳开始疼起来。
皇太后——不,此刻应该尊称一声“太皇太后”了。
说起来,其实这位也是一个奇女子。年轻的时候,她曾经与夫君横刀立马,携手荡平周遭小国,创下卓世功勋。
而后到了她的儿子成为皇帝,她更是时常从旁规劝,一力引导着她的儿子将这个朝代推向辉煌的中兴之治。
这样一位果敢、才能卓绝又知进退的女性,如今却遇见了难解的危机。她的孙儿这般年幼,可是又是他们唯一的选择。
可想而知,如果这个襁褓之中的孩子一旦行差踏错,对于整个百姓与朝廷来说就都将是灭顶之灾。
所以,如何教导这个孩子,就成为摆在太皇太后面前最重要的一道难题。
早年太皇太后行军之时与唐久师父有旧,知道唐久的师父无论从心性与眼界,抑或是学识方面,都是教导一位明君的绝佳之选。
更何况他门下尽是佳徒,虽然行事极为低调,但是却是一股极为庞大的暗势力。
几番思虑之下,太皇太后才不少有行此大礼,三跪九叩的来到这山谷之外,只为了为年幼的皇帝求一位名士为师。
这不是收一个徒弟这么简单,而是天下之托。
这其中的种种,唐久的师父如何看不明白?
太皇太后此举,是要拖他整个门派下水的意思。
虽然他们门派看起来不起眼,但是弟子卓绝,势力遍布各行各脉集结起来,其实也是很庞大的势力。更难的是,他们师门中人守望相助,空前团结。
如今正是风卷云涌、天下动荡之时,如果唐久的师门下场,不知又将掀起怎样的风浪。
唐久的师傅之所以选择隐居,就是懒得理会这些蝇营狗苟。
可是,唐久的师父却又不能知天下苍生与不顾。
如今太皇太后这样的大张旗鼓,未尝没有以天下苍生胁迫唐久的师门的意思。
这件事情没有对错之分,也没有手段高下之别,只不过是人心的博弈罢了。
太皇太后也只是在赌,赌这位心怀天下的方外之人,最终也不会置天下百姓于不顾。
而事实上,太皇太后确实猜对了。
唐久的师父更没有严词拒绝,可是却也并不想让整个宗门都卷入到朝廷纷争中去,所以最终他另辟蹊径,以一种近乎荒诞的行事破开此局。
他将一切交给了一个小孩子。
道法自然。
虽然天地不仁,但是总会给人留下一线生机。如今对于双方来说都是绝境,那么不如放手一搏,让无知稚子进来搅局,说不准真的就会给他们门派和天下留一线生机。
太皇太后显然也没有想到唐久的师父的这一神来之。但是事已至此,太皇太后心下一空,却也只能静待着唐久的选择。
这个小姑娘知不知道,她今日做出的选择到底意味着什么?对于她来说,或许只是无聊的大人是一句戏言,可关系到的却万千黎民。
太皇太后心中叹息一声,却只是将情况介绍给了唐久,之后就并不再言语。
唐久认真听了太皇太后的话。她严肃着小脸点了点头,一时之间居然让人怀疑这个小女娃怕不是听懂了刚才大人们高深的对话。
唐久走到太皇太后身后的那队人身边。
她在侍从身边稍稍垫了垫脚。那侍从也是乖觉,立刻半跪下来,将襁褓之中的小皇帝给唐久看。
那些人当然不敢让一个六岁的小女孩单独抱着他家的小皇帝,不过看看却还是可以的。
唐久仔细观察了一下襁褓之中的那个小婴儿。
她其实看不太清这个还没有长开的孩子到底生了怎样的相貌,只不过那哭的眉眼通红的小孩眼角的一颗朱砂痣鲜艳欲滴,让唐久心头狠狠一跳。
唐久没有时间权衡利弊,因为年纪太小,倒是难得的随心所欲、顺遂本心。
“夫人,您想给这个孩子寻一位良师。”
唐久又跑回了太皇太后的身前,扬起脑袋向大人问。
太皇太后点了点头,终于忍不住开口:“小姑娘,让他当你师弟,怎么样?”
她还是忍不住诱哄了唐久一句,不过却也只有这一句了。
唐久摇了摇头。
太皇太后抿了抿嘴角,终归没有说话。
如果让唐久的师父将皇帝收入门墙,那么就代表着他们整个宗门已经牵扯其中了。
唐久本能知道其中厉害,所以并不想见这样的局面。
眼前的小婴儿眼角的红痣在唐久脑海之中晃了晃,让她莫名有些在意。
怕什么,遵循各自本心罢了。
没有绕弯子,唐久直接提议道:“寻常孩子三岁开蒙,开蒙不需要我,只等这孩子七八岁已明事理之时,再由我来为他传道授业,夫人以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