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佳领着玄烨上前请安,顺治掀起眼皮看了过来,沉吟了下,说道:“下去洗一洗。今天就搬到这里来住,我不喜汗味。”
佟佳如遭雷击,她的院子虽然偏僻破旧,但是自由啊!
如果与顺治住在一起,那群蒙古嫔妃在太后处讽刺扎针的对象,就该变成她了。被针对还不算大事,反正听不懂,压根儿对她造不成伤害。
杀伤力最大的,莫过于与顺治这个喜怒无常的帝王相处,佟佳估计会神经衰弱早逝。
她的太后之位,她的荣华富贵,她的一遭翻身,趾高气扬的显摆,都在眼前渐渐化为泡影,飞走了。
顺治眼神微眯,敏锐地问道:“怎地,你不愿意?”
佟佳苦不堪言,哪敢不愿意,福了福身,佯装诚惶诚恐谢了恩:“回皇上,承蒙皇上厚爱,这是我的福气,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顺治盯着佟佳,嘴角上扬,闲闲说道:“你别自作多情,我没有厚爱你。玄烨住在前院,你住在偏院,没事不许出来闲逛。尤其是海子边,荷塘边都不许再去。敢收买守着偏门的婆子,我会将院子砌起高墙,将你圈禁起来。”
这日子彻底没法过了,佟佳真正伤了心,眼眶逐渐泛红。
顺治将手里的折子往案几上一抛,一瞬不瞬盯着佟佳,眼里笑意闪过,咦了声,轻快地说道:“哭了。还真是有,来,哭大声点,嚎啕大哭吧。我就不喜欢这种哭法,哭就得畅快,长歌当哭,满地儿打滚哭。快点儿,哭给我看看。”
尼玛!佟佳的眼泪立刻憋了回去,打死她都再哭不出来。
顺治瞥了佟佳一眼,意兴阑珊,说了声无,转头对呆在那里的玄烨说道:“快下去洗好来学习,今日你要学十个大字,学不完不许吃饭。”
玄烨赶紧行礼告退,守在门边的吴良镛将他领了下去。佟佳深吸了口气,福了福往外走,跟着去洗顺治口中最讨厌的汗味。
“慢着。”顺治突然说道。
佟佳只得停下脚步,恭敬等着顺治话。
顺治背靠铱誮在塌几上,整个人看上去无比萧索,静静说道:“好好陪伴玄烨读书,长大。如果我死了,他还有你。”
佟佳愕然,还没反应过来,顺治蓦地阴测测一笑:“如果你陪伴不好,敢对我起了不该有的心思,我就拉你去殉葬。”
第十章
顺治给玄烨立了上学的规矩,每天早上寅时起,用完早饭之后诵读功课,巳时左右跟着顺治学习。
中午歇息之后,从未时开始继续学习到申时末,晚饭后需要继续学习,戌时中上床睡觉。
若顺治不得空,玄烨则完成顺治留下的功课,练习写大字。
佟佳作为伴读,当仁不让随了玄烨的作息。
顺治大刀阔斧,精简了玄烨身边伺候之人,只留下了贴身伺候的太监,奶嬷嬷孙氏与瓜尔佳氏等人,全部被送还了家中。
顺治说:“你已断奶多年,还留着奶嬷嬷在身边,实在是不像话。”
奶嬷嬷自小伴着玄烨长大,他哪里舍得,不敢争辩,耷拉着脑袋都快哭了。
顺治垂下眼眸,沉默了片刻,伸出手摸了摸玄烨头上的小揪揪。
玄烨抬头望过去,顺治笑了下,指着佟佳说道:“你若是想吃奶,就找她去,让她给你煮牛乳羊乳。”
玄烨呃了声,对着佟佳抿嘴偷笑。
佟佳木着一张脸,生无可恋。
顺治斜瞥着佟佳,“你去收拾一下,搬好院子后就来当差。先前伺候的人不许带来,这边不缺人。”
为了不被拉去殉葬,佟佳规规矩矩应是。林姑姑带了两个小宫女,陪同着佟佳回去收拾。她们手脚麻利,佟佳不过些衣衫细软,很快就收拾得妥妥帖帖。
望着已经住惯了的地方,屋子陈旧,佟佳依然舍不得,尤其是难得的自由自在。
林姑姑守在一旁,觑着佟佳的神色,上前笑着宽慰道:“佟格格,偏院那边吴总管已经下令让人去仔细收拾了。偏远景致还不错,院子里有颗上百年的银杏,极为难得。屋子后面还有个小园子,里面有花有树,再过些时日,海棠果就该泛红了。虽说先前没人住,屋子里有人看管洒扫,佟格格住进去也不会觉着冷清。”
佟佳朝林姑姑颔,笑着说了声走吧。她领林姑姑这份情,林姑姑话里的意思,偏院以前没住过人,佟佳不是搬进了董鄂氏住的地方。
其实林姑姑不懂,佟佳从没想过董鄂氏会住在偏院。毕竟她与顺治鹣鲽情深,焦不离孟,当然与顺治同住一床了。
唉,没人理解,多么的寂寞!
这份寂寞,在佟佳到了偏院,一进院门就得到了治愈。
偏院只有两进,小巧精致,清澈的溪水在鹅卵石上缓缓流淌,亭台楼在树荫下露出尖尖的顶。
除了林姑姑说的银杏树,庭院一角还种着一丛斑竹。角落里随处可见淡紫铁线莲,深紫桔梗,明蓝色鸭拓草等。开得热热闹闹,姹紫嫣红。
佟佳一时以为自己走进了江南园林,看得挪不开眼。林姑姑随侍左右,笑着解释道:“皇上不喜精心伺候的名贵花草,让人去挖了野花来栽种,园子里花草虽不值钱,倒能图个野。”
“劳烦姑姑了。姑姑以前在何处当差?”佟佳笑着问道。
林姑姑道了声不敢,说道:“奴婢先前管着空置的院落,差使清闲,若是吴总管那边忙不过来,也会叫奴婢前去搭把手。皇上喜净,前些时日打了好些人出去,正院伺候的人手不够,奴婢就到了正院当差。先前吴总管重给奴婢派了差使,说是皇上的旨意,令奴婢以后好生伺候佟格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