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的规矩尚不健全完善,到处都是漏洞,佟佳肯定不会让董鄂氏把她收拾了。只是她担心,一旦与董鄂氏对上,太后肯定很乐见其成。
太后斗不过顺治,要是顺治疯替他小心肝出头,灭了她不过只用一根小指头的事情。
说到底,输赢关键看顺治的态度。可顺治的态度,如同风一般难琢磨。
佟佳垂头不语,玄烨却急了,他年纪虽小,却懂得假传圣旨的严重,赶紧帮佟佳说话:“汗阿玛,额涅没有假传圣旨,是汗阿玛亲自让额涅跟来伺候,玛嬷也说了。”
顺治长臂一伸,揪住了要跑去佟佳身边的玄烨,淡淡说道:“我让你来,是让你伺候玄烨,不是让你伺候我。”
佟佳见顺治没有追究的意思,霎时松了口气,敛眉恭敬应是,趁机说道:“皇上教训得是,我这就告退。”
“谁说让你走了?”顺治留下一句话,转身往屋内走去,“跟上!”
佟佳逃不了,只得咬牙跟在身后进了屋。领会过顺治的敏锐聪明,佟佳谨慎了几分,目不斜视,看上去顺从无比。
顺治进了门,留下一句去洗漱,径自经过穿堂往后院而去。
十三衙门的大总管,顺治身边的第一亲信太监吴良镛,不知从哪里神出鬼没冒了出来请安。佟佳可敢受他的礼,忙侧身避开了。
“佟格格,您与三阿哥请随奴才前来洗漱。”吴良辅掀起耷拉的眼皮,在佟佳身上扫过,微微欠身将她往外迎。
佟佳客气道谢,带着玄烨前往厢房。吴良镛唤来徐姑姑,伺候佟佳前去净房,玄烨则由他亲自伺候。
去年顺治才定下选秀,制度尚未完善,尚没有内务府选上三旗包衣宫女一说。
加上选进来的宫女,不可能马上到顺治身边伺候。徐姑姑看上去年约三十出头,应当是前朝留下来的宫女。
徐姑姑不知是本身就惜字如金,或因着需伺候佟佳这个小格格心生不满,只说了句佟格格请随奴婢来,便一扭身走在了前面。
佟佳盯着徐姑姑的背影片刻,跟在她身后走进了净房。净房里面倒备好了水与帕子,徐姑姑指着盆说道:“请佟格格洗漱。”说完便退到了一边。
佟佳面不改色走过去洗漱,此时确定了一件事,徐姑姑是压根儿没把她放在眼里。
洗完之后,佟佳看到靠墙的案几上放好了头绳,里外换洗衣衫。以前只有董鄂氏能来顺治的住处,这些衣衫原本属于谁一目了然。
董鄂氏身形比佟佳娇小,佟佳穿她的衣衫不合身,加上贴身的里衣,怎么想怎么膈应。
佟佳拿起外面穿的衬衣,在身上装模作样套了下,果然短了一截。
拿着衣衫,佟佳满脸为难朝徐姑姑看去。徐姑姑嘴角下拉,像是老僧入定般一动不动,余光都欠奉。
佟佳以前与徐姑姑素不相识,一见面就给她下绊子,估摸着徐姑姑是董鄂氏的人。
暗自冷笑一声,佟佳把徐姑姑记在了小本本上。等到她当上太后的那一天,就是徐姑姑倒大霉的时候。
佟佳穿回了自己衣衫,徐姑姑只干站在旁边看着。等佟佳梳好头后,扭身走了出去,装模作样将佟佳领到了正屋前,福了福身掉头就走。
正屋里,顺治换了一身月白宽袍,坐在上的矮塌上,正在往青瓷圆肚杯里倒清水。玄烨坐在顺治左侧下的宽矮凳上,换了一身无袖短褂,露出雪白圆滚滚胖乎乎的胳膊,捧着杯子咕噜噜喝得起劲。
玄烨看到佟佳进屋,忙放下杯子笑着招呼她:“额涅,您快过来喝水,水冰凉凉的,好喝得很。”
顺治这边的院子明亮高大,屋内只摆着矮几案塌,以及插在细瓶内的芦苇,看上去素淡又开阔。
玄烨这边只有一张宽矮凳,已被他坐了。佟佳不可能与顺治坐在一起,只能选择去右边坐。
顺治从头到尾连头都未抬,没有他开口,佟佳不想横生枝节,朝玄烨无声笑了笑,肃立在一旁。
顺治放下水壶,掀起眼皮看了佟佳一眼,顿了下,皱眉说道:“脏!”
佟佳知道顺治嫌弃她还穿着原来的衣衫,顿时惶恐赔不是:“净房里的衣衫,乃是皇贵妃所穿。我恐穿着违了规矩,请皇上恕罪,我这就回去换一身。”
顺治斜了佟佳一眼,突然扬声道:“来人!”
吴良镛又从角落里冒了出来,上前恭敬听命。顺治冷声吩咐道:“让人去她的住处取干净衣衫来!”
吴良镛应是,忙下去让人给佟佳取衣衫了。佟佳深吸一口气,几乎没有晕过去。
得,估计这下把吴良镛也得罪了。娘的,真跟西天取经一样,到处都是陷阱。
都怪顺治没事找事!反正人都得罪光了,佟佳干脆豁了出去,变得光棍起来。
舍得以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谁怕谁!
顺治没再理会佟佳,转而问起了玄烨的功课:“你如今都学了些什么?”
玄烨忙答道:“回汗阿玛,我跟着张润与林有余学了《千字文》,会写大字了。”
顺治哦了声,抬了抬眉,说道:“那你写给我瞧瞧。”
玄烨高兴地应了,顺治亲自取了墨纸砚来,在案几上铺开纸,让玄烨写大字。
佟佳想到玄烨仅会写的三个歪歪扭扭大字,差点没把白眼翻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