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噩梦还是会找来,但已经没有开始时那么频繁了。
言城说要来看他,被他拒绝了。他知道言城对他的心意以后,无法再像之前那样和言城来往。
爱情一场,就算你想着再怎么冷静结束淡然离场,到最后还是免不了抽筋剥骨,才能彻底了断。
姜小溪自问没本事在经历魏启东以后还能接受别人。
唯一心疼的是姜小川。他坚决要退学,跟姜小溪一起回来。姜小溪总觉得折腾一回,最对不起的就是弟弟,但他没有办法,他不能把小川留在那个地方。
姜小川回来以后,一个月没上学,寸步不离跟着他哥,直到看姜小溪好点了,才重回多鱼岛中学报到。索性他聪明,落下的课程很快就补上了,姜小溪才松了一口气。
他想着,过段时间还得去云城,按照之前的计划,把姜小川转到云城上学,自己在云城找份工作,两个人安静生活。
姜大鱼在他的生活中,将彻底消失。他相信自己总有彻底忘掉和放下的那一天,只要够努力,就能把自己和弟弟的生活拨回正规。
而姜大鱼,就当他从未出现过,也将永不再回来。
姜小溪每晚睡觉之前都会吃药。言城介绍的医生朋友姓秦,是个和颜悦色的圆脸中年人,很容易让人产生信任感。秦医生会定期跟他视频,每周两次,跟他聊聊天,了解一下他的日常情况。
今天秦医生告诉他一个好消息:“小溪,你恢复得很好,从下周开始,晚上的药可以减半了,先试试,如果能睡着最好,如果睡不着,再恢复之前的药量。”
“不用担心,你很棒。”秦医生笑嘻嘻地在视频里聊着天,和多年老朋友一样,继续说,“我听说多鱼岛风景很好,等你好了,我去看你,你带我去钓鱼吧。”
姜小溪笑起来依然很腼腆,秦医生的关心和善意让他感动,他郑重地点点头:“好,我们一起去钓鱼。”
药量减半了一个星期,虽然有点入睡困难,但姜小溪咬牙克服了,实在不行的时候,他就读大部头通史,倒是越来越容易入睡了。
12月的多鱼岛虽然谈不上冷,但海风大,每到深夜,外面便呜呜咽咽地响,像唱歌,也像哭泣,怪吓人。
姜小溪胆子小,最听不得这个,爷爷还在的时候,他就会跑到爷爷被窝里,后来爷爷走了,他就跑到姜小川屋里,还要美其名曰是担心弟弟害怕,姜小川也从来不拆穿他。
今晚的海风格外大,吹得门板都砰砰作响。姜小溪翻个身,皱眉躲进被子里。可是门还在响,不对,姜小溪猛地坐起来,这个声响不是海风吹的,是有人在敲门。
——有规律的、轻轻的敲门声。
姜小溪眨眨眼,竖起耳朵又仔细听了一会儿,确定是真有人在敲门。
挂钟上的时间指向半夜一点,这个点儿,是谁?姜小溪抱紧被子,呼吸紧了紧,他想不到会是谁半夜来敲门,他踌躇着,不敢动,也不敢去喊醒姜小川。
就这么愣愣坐在被子里,姜小溪大脑清醒得要命,听着那敲门声敲一敲停一停,似乎是想叫醒沉睡中的人,又好像怕真把人叫醒,矛盾又犹豫不决。
姜小溪披一件外套,轻手轻脚爬起来,下了一楼。
敲门声又传来,站在廊下听得就更清楚了。姜小溪打开院子里的灯,故意弄了点动静出来,仿佛要给自己壮胆一样,问了一句:“谁?”
敲门声停了。
多鱼岛的民房建筑大都相当,最常见的是砌镂空矮墙和雕花金属门。姜小溪家里的金属门是铝制,靠上部分有镂空装饰,透过那些缝隙,能看到门外站了一个高大的模糊身影。
姜小溪脑子里闪过一个不可思议的可能,行动先于思维,啪一声又把院子里的灯关了。
他倚在廊下立柱上,心跳很快,只觉得身子很沉,控制不住向下滑。
门外传来一个既轻且慢的声音:“小溪,是我。”
那声音混在风中,清晰传递到姜小溪耳朵里,像一道惊雷,在耳畔炸开。
姜小溪只觉得全身血肉往下涌,一下子撑不住坐在地上。
“小溪,”门外声音又传来,语很慢,怕惊扰什么,“你别怕,我就是来看看你……能开门吗?”
其实那门锁简陋,矮墙也是装饰为主,多鱼岛向来治安很好,虽然达不到夜不闭户的程度,但家家户户都不怎么在意安全问题。
魏启东如果要进来,简直易如反掌。
“……不……别进来。”话从嗓子里挤出来,嘶哑难听,轻软无力。
门外沉默了一会儿,风声仍然不停灌进来,像伺机而动的野兽,随时能冲进来将这一方小天地好不容易重建起来的平静撕碎。
姜小溪心跳很快,四肢也不听使唤,他没想到那个人还能找来,找来再折磨他吗?他被自己这个笃定的猜测吓得站都站不起来。
人就是这样,如果一直处在一种恶劣的环境中,时间久了倒不会那么一惊一乍了。可要是回归平静的环境久了,再突然出现变量,心理上就很容易崩溃。
好在,门外很快就传来一道低沉的男声,带着点轻柔的安抚,说:
“好,我不进去……”
姜小溪不知道怎么回的房间,他的双腿像灌了铅,脑子里也一片肿胀。他反锁上门,扑到床上,将被子紧紧蒙在头上。少顷,他又爬起来从柜子里拿了一床被子和一条毯子,全都堆到床上,然后钻进去,把自己盖得严严实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