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真安置在兴华街的一处别院,这也是重明太子赏赐的地方。郗真入府的时候,府中上下都已经收拾好了,数十个侍女家仆各司其职,看去一片井然有序。
郗山在前头领路,将郗真迎至正堂歇息。
“少主一路颠簸辛苦了,”郗山端上茶,道:“请先歇歇吧。”
郗真接过茶,润了润口,问道:“京中都安置妥当了?”
郗山先于郗真进京,听见他问,便道:“都已经安置好了,只是。。。。。。”
郗真抬眼,“怎么?”
郗山犹豫片刻,道:“我奉少主之命向东宫递拜帖,求见重明太子。可是东宫没有收咱们的拜帖,帖子给退回来了。”
郗真眉头紧皱,将拜帖退回,这已经是明摆着不待见了。
“重明太子请我入京,又不见我,是何意思?”
郗山道:“属下打听过了,重明太子的帖子是陛下替他下的,这院子也是陛下赐的,太子殿下并没有什么表示。”
郗真了然,“看来,重明太子对我这个嫡传弟子,不大满意啊。”
郗山看向郗真,道:“少主,那咱们该怎么办?”
郗真转了转手上的戒指,道:“我自有办法。”
东宫,汤致一面命人将几株芙蓉花放在廊下,一边捧着一个匣子进了殿。
重明太子倚在榻上翻书,看见汤致进来,问道:“何事?”
汤致道:“这是郗公子命人送来的。”
重明太子顿了顿,道:“什么东西?”
汤致顿了顿,道:“是济阳蔡氏这些年的账目,包括他们买卖官职,贪污受贿,将重重杂税加之百姓的证据。还有,今春因夺一户人家的三十亩田地,将人家一家十二口*活烧死了。”
重明太子翻了一页书,没有说话。
汤致道:“郗公子此举,是送了一张投名状给殿下。殿下,咱们是不是。。。。。。”
“外头的芙蓉花哪来儿的?”重明太子忽然问道。
汤致一愣,道:“陛下看殿下喜欢芙蓉,就命人在温室里养了这些反季芙蓉花,送与殿下赏玩。”
“我不喜欢芙蓉花,”重明太子道:“搬走吧。”
汤致不明所以,道:“是。”
重明太子重埋头于书卷,汤致问道:“殿下,这罪证该如何处置?”
太子随意道:“交给陛下定夺。”
汤致应下,又试探地问道:“那郗公子。。。。。。”
“不见。”
蔡氏的罪证送去东宫,没过多久,这事便在朝中闹了起来。陛下亲命大臣料理此事,不过一月之间,蔡氏宗族上千口人全部下狱,济阳本家连带各处的几十座宅子全部被抄。一个百年大族,被燕帝这般快刀斩乱麻,顷刻间便烟消云散。
世家震动,这燕帝这番动作吓住,全都团结起来,明里暗里地对抗燕帝的政令。连郗真也受到了影响,先前那些设宴请他的世家全都没了动静,暗地里称他为世家的叛徒。
然而,尽管如此,重明太子依旧不见郗真。
那日清晨下了雨,宣云怀下了帖子请郗真出游。
当初宣氏带人在山中伏击郗真,与郗真结下不死不休的仇怨。郗真后来屡屡针对宣家,不知道他做了什么,没过多久,宣氏家主便去世了。可他万万没想到,任家主的位子,居然便宜了宣云怀。
说起宣云怀,这人也颇具传奇色彩。他最初只是宣家的庶子,被嫡母逼地不得不去九嶷山以保全性命。偏在山上得罪了郗真,被除去了弟子之名,回到宣家之时,处境更加艰难。如今不过一年的光景,他的父亲去世后,他便顺理成章地成了宣氏家主。
蒙蒙细雨落在湖面上,宣云怀站在亭中,等着郗真。
郗真去得迟,见了宣云怀也没什么好脸色,直接问道:“何事?”
宣云怀笑道:“你这些日子可是大出风头,我想见你一面难得很呐。”
郗真冷淡地看着他,细雨在他外披的黑纱上蒙上一层水汽,道:“你只有这些废话可说吗?”
宣云怀抿了抿嘴,道:“我只是想提醒你,你帮着陛下对付世家,已然成了世家的叛徒。”
“那又如何?”郗真道:“我本来与你们就不是一路人。”
“言之尚早吧。”宣云怀笑道:“你别看陛下如今拿下蔡家雷厉风行,可实际上,这件事给世家们提了醒,往后陛下的处境只会越来越艰难。”
郗真沉默片刻,道:“说完了?”
“说完了。”宣云怀道。
郗真转身就走,丝毫没有停留之意。
“听说重明太子还没有见你?”宣云怀道:“这位重明太子一向深居简出,神秘的很。我想,会不会是他当年见过大师兄,和大师兄有些交情。如今见嫡传弟子是你,所有有些不满。”
郗真顿住脚,宣云怀看向郗真的背影,道:“你若与大师兄还有联系,不如叫大师兄来帮帮你?”
郗真回过头,冷冷地看了宣云怀一眼,道:“不必再试探了,谢离已经死了,我亲眼看着他掉下悬崖的。”
宣云怀不再说话,看着郗真走进雨幕。
回去的路上,郗真坐在马车中。外面传来集市的叫卖声,热闹的钻进郗真耳朵里。郗真掀开轿帘,看向沿途的集市。大街上的人都撑着伞,有单调的油纸伞,也有画着各色水墨画的竹骨伞,交相辉映,十分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