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松看了他一眼,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郗真此次回来,沉默了很多,周身萦绕着化不开的悲伤。
“山上已经将你是嫡传弟子的消息完各地,”陈松道:“想必再过不久,你就闻名天下了。”
郗真笑了笑,却不见多开心。
陈松试探地问道:“大师兄。。。。。。你在山下的这段时日,见过他吗?”
郗真面色忽然绷紧了,他摇摇头,没有说话。
“或许师兄有别的事情吧。”陈松道:“对了,你若不忙的话,不如在山上多留些时日,好歹是生活了那么久的地方。”
郗真沉吟片刻,点头应下。
郗真去了他居住的小院,还没到跟前,远远的,他就看见院门口一侧的墙上爬满了络石藤,深绿的老叶嫩绿的叶渐次铺开,中间点缀着细小的白花,郁郁葱葱的,蛮横的,长满了院里院外。
这是谢离种下的络石藤,原本只在墙角,细细地一根藤蔓,不知道什么时候竟长成了如今的样子。
郗真站在门前犹豫了很久,才推门进去。房中的景象与他离开之时并无不同。书房的桌子上,放着谢离抄了一半的古书,小几上,收着他们没有下完的棋。床上的红帐子落在榻边,里面铺着那张没有一丝杂色的雪狼皮。
那张雪狼皮,他们在上头手脚纠缠过,耳鬓厮磨过的雪狼皮,郗真连看一眼都不敢。
这整个屋子,到处都是谢离的痕迹。生活在这个屋子里,他会梦到谢离吗?梦里的谢离是会同他纠缠,还是会找他讨命呢?
郗真站在屋子里,谢离的气息将他团团围住,他几乎忍不住颤抖起来。
外人哪里知道,这个看起来哀哀欲绝的痴情人,几乎是亲手将谢离打落山崖。他如今这幅痛苦的模样,是因为失去了心爱之人而悔恨,还是因为害死了谢离而恐惧呢?
郗真不敢在这里在待下去了,他几乎是夺门而出,狼狈的逃出了九嶷山。
第31章
天气才转暖,倏忽一场冷雨,将才开的梨花杏花打落成泥。倒春寒的天气,一下子回到冬天,让殿外刚换上春装的小太监直哆嗦。
汤致引着太医走进东宫,小太监瞧见,忙肃然正立,道:“汤公公好。”
汤致没工夫搭理他,一心给太医引路,道:“昨儿忽下了场冷雨,殿下在外头站了半晌,晚间就有些不痛快。咱们殿下的性子你也知道,一贯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我只怕回头传到陛下耳朵里,届时咱们这些伺候的,都讨不了好。”
汤致同太医进了寝殿,瑞兽金炉中燃着袅袅的沉水香。外头在下雨,殿内早早便点起了灯,沉水香驱散了殿里的潮湿气,甚至有些过于浓郁了。
花梨屏风之后,雕花罗汉榻上,坐着一个懒散的身影。
重明太子穿着玄色描金长袍,衣袍层层叠叠,露出来的皮肤冷白。他的长相与陛下相似,骨相分明,眉眼幽深。
叶太医不敢抬头直视太子容颜,只伏在地上请了安,随后便在一边鼓凳上坐下,规规矩矩地给太子请脉。
汤公公在一边问道:“叶太医,太子殿下如何了?”
叶太医收起脉枕,道:“殿下身体尚好,只是风寒入体,几剂药散出去,也就好了。”
汤致道:“那就好。”
他引着叶太医去了偏殿写药方,又吩咐小太监去拿药煎药。
不多会儿,汤致端着散着苦香味的汤药回来,寝殿内找了一圈,却没见重明太子的身影。他想了想,又转去了后殿。
后殿的回廊曲折,建在流水之上,回廊边有怪石嶙峋,细水自石中流出,各色游鱼游曳其中。
重明太子站在廊下,手中拿着一个盛鱼食的玉碗,修长的手指抓了一把鱼食,撒进潺潺的流水之中。远远看着,自然流露出一股矜贵散漫。
汤致走上前,将药端上去。
太子淡淡的看了一眼,端起药碗一饮而尽。
汤致又端上漱口的清水,伺候着太子喝过药,才送上来一张黑底洒金的拜帖。
“九嶷山选出的的嫡传弟子,乃是蜀中郗家的少主,这是他们送来的拜帖。”汤致将拜帖呈给太子。
太子拿过拜帖,平静幽深的目光落在拜帖“郗真”二字上,良久没有说话。
汤致道:“这位郗公子如今正被各大世家争相拜访,陛下的意思是,让您也下个帖子,请他入京。”
“啪”的一声,九嶷山的拜帖被扔回漆盘上,太子重看向流水的游鱼,一派漫不经心之色。
汤致为难道:“若是殿下不愿意的话,陛下就替您下帖子了。”
太子启唇,声音低沉,“他已经安排好了,还问我做什么。”
汤致不敢吭声,只守在太子身侧。重明太子垂眸,溪水中,有条通体鲜红的鲤鱼,正在水中自由自在的游动。
郗真入长安之时,已近初夏,天气渐暖,海棠花似胭脂粉白轻软,格外漂亮。他是东宫太子亲自下帖请来长安的,八人抬着一座撵轿,前后跟着数十个羽林军。
撵轿四面垂着轻纱,郗真坐在其中,他一身素色长袍,外披黑纱,端正地坐在撵车之中。他的容色艳丽,眉眼却透着冷清,只容远观,不容轻亵。
长安百姓早听闻郗真姿容绝色,他入长安那一日,众人争相观看,观者如堵,万人空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