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楼里也更热闹了,说书的开始登台。
沈绰瞧了眼那说书的,头一次在这里听书,他还心觉稀罕,不由放下筷子,仔细倾听。
说书的老者语调徐徐,娓娓道来。故事讲述的是一位年轻将军,英勇善战,守护边疆,忠义报国,在收复边疆国土,准备凯旋归来的那天,前朝却传来皇子夺嫡,宫变内乱的消息,而不及他赶回朝廷,篡位而上的帝为巩固和培养自己的兵权势力,逼他要么以身殉国,战死沙场,要么身披叛贼之名,驱逐疆外……
沈绰听得聚精会神,却不曾注意到身边的北狗,一直在喝闷酒。
酒客们面无表情地听着,唯有沈绰兴致勃勃地追问:“后来呢?将军死了吗?”
说书的淡淡一笑:“后续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哼!”
沈绰撇撇嘴,无聊的广告时间!
这时,有位酒客不满道:“哎呀,黄老你下次还是别说这种憋屈的书了,继续讲那个天外飞仙传吧。”
说书的想了想,点头道:“倒也行。这次讲的书,是小老儿有一次经过一座郊外古寺,一个和尚所赠,小老儿见他写得字迹工整,陈词慷慨,情节跌宕才想着说来大伙儿听听,既然大伙不喜欢,那下次就不讲了罢……”
“啊?凭什么啊?”沈绰失落地鼓了鼓腮帮,心里大喊,我要听!
北狗还在沉默地喝酒。
沈绰碎碎念道:“那个将军还真是生不逢时……”
一句惋惜的话,猝不及防触动了心瓣。男人端酒碗的大手蓦地一顿,目光深处,沉寂多年的灰暗突然有了一丝微弱火星。
他喑哑道:“为什么?”
沈绰低着头,漫不经心吃着菜,道:“很明显,写这本书的人,是在惋惜那位忠心耿耿的将军没有遇到一位识贤的明君,才会……”
“呵,你难得不认为那个将军是愚忠吗?”男人忽然口吻嘲讽地打断他。
“嗯?怎么会是愚忠呢?”沈绰还欲辩驳。
一向沉闷寡言的北狗却突然变得言语激进,强调道:“三万多陪他出生入死的兵马,最后却因他的可悲忠心,无端牺牲边疆异乡,一生背负勾结蛮夷的叛贼罪名,而他仅用一个生死未卜,下落不明的结局留给世人一个无聊的悬念,这难道不够愚蠢吗?”
“啊!你,你这么激动干嘛?”沈绰捂住耳朵,错愕盯着他重重拍桌的那一下,惊得四周的酒客都往他们那一桌投来好奇的目光。
“……”北狗的心情冷却下来,烦闷地继续喝酒。
沈绰抿了抿唇,小声道:“但被人陷害背刺也不是他能猜到的啊,忠诚都有错的话,那才是昏君最大的愚蠢。”
“什么?”男人手心微微颤抖,极为认真地倾听他的话。
沈绰连忙摆头,含糊道:“啊好好好,我不杠你了,不杠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好啦。”
北狗心情复杂地看了他两眼,心中琢磨不透:他竟是这般明理通透之人吗?以前怎么不曾听他说过这种话?
酒碗里倒映出沈绰撇嘴碎碎念哑语的模样。分明还在义愤填膺地反驳,却只是小小声地乱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