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慕衍起身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他甚少有起的这么晚的时候。
青墨见他迟迟未起非但没有叫,还多放下了两层床帐以挡住晨光。
宁慕衍掀开帘帐从床上下来时,觉屋里的炭火炉子正烧的热,屋里也格外的亮堂。
他推开窗,果然,是下雪了。
宁慕衍看得有些出神,他想着今日是出去巡一圈铺子,还是处理名士学子递上来的求问信件,咵嗤咵嗤的踩雪声先打断了他的思绪。
声音在梅花园里传出来,宁慕衍偏头去瞧,见着一道弓着背的身影抱了个瓦罐正在垫着脚取开放的红梅雪花。
花园里的雪未曾打扫,一脚下去能淹没半只脚,宁慕衍远见着白蔹带了一顶毛茸茸的小圆帽,系了个蔚釉色的斗篷,在雪地里像一颗长不高的矮松。
宁慕衍静静在窗边看了一会儿,瞧人冷的缩脖子,他才匆匆穿上衣服出去。
“这么冷还清早上在雪地上蹿。”
白蔹双手冻的已经红,见到突然过来的宁慕衍带了一块兔毛围脖出来,伸手便给他卷到了脖子上:“少爷起来了?”
宁慕衍没说话,把手里的暖手炉子塞到了白蔹手里,取过他抱着的瓦罐,转而去帮他拾梅花上的雪:“嗯。”
“昨晚上睡的好吗?”
“托你的福。”
白蔹捂着暖呼呼的汤婆子:“那今晚上我再给少爷点一卷安神香。”
宁慕衍没说话,看了他一眼。
白蔹轻笑了一下。
“你取这些雪水作何?”
白蔹把汤婆子夹在腋下,也前去取雪:“老太太的药引便是腊雪,前阵子煎药已经用的差不多了,我得趁着下雪多收集一些,这雪可讲究,需得太阳出来前取好。”
宁慕衍偏头见着人鼻尖都已经冻红了,时不时的吸着鼻子,瞧此怕是已经在此有至少一个时辰。
他低头看见白蔹鞋子早被踩化开的雪打湿,道:“你去换身衣服鞋子,我来取。”
白蔹却摇了摇头,倒不是嫌宁慕衍笨手笨脚,只是这些事情他喜欢亲力亲为。
“我不去换,太阳快出来了,得加紧着再多取一些。要是老太太知道了我这么辛苦的给她老人家取雪,肯定也会更喜欢我的。”
宁慕衍笑了一声:“你倒是会讨人喜欢。”
两人便一起在园子里取腊雪,带有梅香的取过后,又去竹园取了竹上的雪。
这积在花草上的雪容易取,但从天上直接掉落容器中的无根之雪就攒的少了,等太阳出来,白蔹去看他放在庭院中央的敞口罐里的雪才一寸厚,待化开以后便更少了。
他叹了口气,今年的初雪无根就只收获这么多。
“去屋里烤火吧。”
宁慕衍也帮着白蔹在园子里待了一炷香的时间,回到屋檐下斗篷上已经落了好些雪。
白蔹抱着他的罐子们:“我回天门冬去。”
“那我也去天门冬烤。”
“……”
白蔹领着宁慕衍进了天门冬,三棱刚好给炭火炉子添了炭,屋里虽比不得宁慕衍的屋子,两人从外头进来,顿时也觉得暖和的很。
宁慕衍解开斗篷递给了三棱,看着白蔹抱着罐子到了药案前,也不急着烤火,不知又在捣鼓什么。
“还要如何处理?”
白蔹把罐子依次盖紧盖子,用油纸密封:“得把这些收集的雪水埋到地里过冬,不然药性就不好了。”
宁慕衍见着光乎乎的罐子就要被姜大夫这么没名没姓的埋进地里,介于先前生的乌龙,他提起案台上的,用油纸写了标注给罐子上的雪正名。
白蔹想说埋地里就算不会被泥土腐坏,虫子也决计不会放过,等取的时候早看不清了,他都是已不同颜色和形状的瓶子来做区分,最后再记录到自己的药案本上。
但是他终归没开口,还是由着宁慕衍挨着把标注贴到罐身上。
如此以后,两人一人抱了两个罐子去天门冬的后院,以前还荒凉的后院现在早已经是药草的天下,白蔹寻了院子里本就有的梨树,准备把腊雪埋在底下。
三棱把后院杂物间的小锄头给白蔹拿了出来,却被宁慕衍接了过去:“三棱,你出去街上买些糖炒栗子回来吧。”
“是。”
白蔹叉腰看着宁慕衍:“抢了我的锄头,还把我的人打了,打就算了,还给打出去,少爷可真够霸道的。”
宁慕衍铲着梨树下的野草:“我只是不想旁人看见我挖地。”
“大少爷玉树临风,就是挖地定然也不会让人觉得狼狈,再者我可没有要使唤少爷挖地。”
“你夸的是诚心话吗?”宁慕衍道:“术业有专攻,我教你读书写字六艺,有来有往,你也应当教我挖地药理啊。”
白蔹依着梨花树,挑眉道:“嗯~我现在也算是名正言顺的医师了,少爷也是读书人中的翘楚,如此作为彼此的老师,倒是也合乎情理。”
宁慕衍敛眉轻笑:“如此开始吧。”
宁正裕抱着个汤婆子突突跑到天门冬,今日初雪,听闻朱雀大街上开了一家烤肉食肆,铺子里的鹿肉一绝,他想前去一试。
不过今日并没有提前邀约,时辰也不早了,她母亲尚且一早就出去虽城中的贵眷赏雪了,自己的同窗亦或是好友怕是也早已经相携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