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里有些丧气失落,想着还是回去算了。
“怎的还站在那儿,不跟上来。”
“嗯?”白蔹仰头看见宁慕衍顿下步子,正在前头等他:“噢!”
白蔹赶紧揣着手跑上去,同宁慕衍并上了肩。
“这些花灯都还做的精致,你有没有喜欢的?”
宁慕衍放慢着步子,谨防身旁的小短腿儿跟不上,看着街市上隔三五个摊子便有卖花灯的,他顿住步子,注意到路上的哥儿姑娘都喜欢买兔子灯,他也正欲要拿一个给白蔹,却听人道:“小鱼花灯好看。”
“小鱼花灯确实更适合放在河里许愿。”
白蔹小心接过宁慕衍拿起来的红尾巴鲤鱼花灯,在宁慕衍手里看着不大点的花灯落到他手里便显得大了许多,他心里说不出的欢喜,看着宁慕衍道:“小鱼花灯看起来十分肥美。”
宁慕衍闻言笑了一声。
白蔹看见平素里冷淡的人眸子里也有了星光,这一刻,他觉得他们之间好似是亲近的。
兴许,并不必要满腹诗书,貌若惊鸿,只要相视一笑,距离便可以拉近许多。
白蔹捧着花灯:“谢谢少爷。”
宁慕衍闻言敛起笑意,他负手看了白蔹一眼,又错开了些目光:“怎么还叫少爷。”
“嗯?”
“……你应该叫我夫君才对。”
宁慕衍的声音在烟火的喧嚣声中有些小,可比肩之人,却尽已经够两个人听见。
……
白蔹走到窗边,去关上了被冬风吹打着动砰砰响动的窗户。
冬风冷的有些刺骨,吐出的气吸都变成了白雾,这般刮着大风怕是要下雪了。
冬夜冷意让他清醒了许多,也让他想起了天牢的冰冷。
白蔹心中茫然,曾经,曾经宁慕衍也是偌大的宁府中待他很好的一个人,以至于不过是能细数下来的相处次数之下,他也曾天真的幻想过宁慕衍心里是有他一席之地的。
昔年他进府的时候也不过是个少年哥儿,正当情窦初开的年纪,遇上了一个此前十多年岁月之中从不曾碰到过的卓越男子,他只不过是一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村野小哥儿,遇到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守得住自己的心。
更何况他们还是夫妻。
为此,即便是边代云处处刁难,宁府落败,树倒猢狲散之时他也不曾离开,他见到边代云留下和离书离去之时心中格外复杂,想急切的去告诉宁慕衍,虽然自己出身、学识,家世,什么都比不过边代云,可在落难之时,能不离不弃的是他。
可他又害怕宁慕衍知道边代云的离去会伤心,让他更难受。
既是能和离,宁慕衍又怎么会不知道。
白蔹去天牢里看他的时候,他什么都知道了。
宁府落败,宁慕衍下狱,正妻和离,白蔹想兴许宁家再也不会恢复往日荣光了。
白蔹抓着天牢冰冷的铁栏,他问宁慕衍,有没有曾对他有过一分的动心。
“没有,从来没有。”
他说,你我隔了太多东西,他是一个肩负家族兴盛和希望的人,明知不会有善果,又怎会自寻烦恼。
是了,他姜白蔹是个什么样的人,即便凤凰跌落神坛,满身污秽,那他终究还是凤凰,不可能变成野鸡,也不可能瞧得上野鸡。
自己觉得的那些好,许也只是一个世家少爷的修养罢了。
白蔹觉得宁慕衍太过坦诚,自己分明已经深陷沼泽,有人送上门来愿意帮他,即使那个人的帮助只是杯水车薪,可他也不愿意虚情假意说句好听话来骗骗他,由此而利用他。
第35章
次日天还未亮,白蔹就隐隐听见从外头屋檐下路过的下人好似说了句下雪了。
白蔹昨儿夜里睡的晚,还有些迷迷糊糊的,可是冲着听到的话还是从床上爬了起来。
他取过衣架子上挂着的纳里厚外衣裹在身上,开了天门冬的一条门缝朝外头望了一眼。
不过是开了一夕门缝,凛冽的风便见缝插针一般灌了进来,白蔹冷得一个哆嗦,赶忙把外衣又裹紧了些。
“还真的下雪了。”
白蔹呼了口气,这当儿天色尚未大亮,园子里点起了大半部分的灯笼以照亮过道上的路,方便下人们忙活着准备迎主子起床,园子里既静静的不吵到屋里的主子休息,又有条不紊的忙碌着。
便是如此,见着一夜起来白了大半的庭院,仆役丫头们还是偷出空闲来瞧了会儿雪色。
既是高兴初雪了,又叹息这朝可又添了一项扫雪打廊檐上冰柱的活计。
白蔹看着白茫茫的院子,在灯笼的照耀下渡上了一层温黄,瞧着倒是减去了几分冰寒之意。
他搓了搓手捂着脸,在廊子上站了会儿便赶紧回了屋子。
今儿时辰尚早,但他却没有要继续贪睡的意思,连忙换好了衣服,带着瓶子便又出去了。
老太太如今的身子是他一应照料,一直都在用他昔年收集的藏雪来做药引,前阵子他去把家里存的都一并带来煎药了,眼见着快用尽,可算是等到了下雪。
冬至后第三戌为腊,药引的腊雪需得腊前三雪,而今早已立冬,初雪下来正是收集的好时候。
不单是入药,做茶也是好东西,他怎又会贪睡错过了收集初雪。
白蔹带着家伙直奔花园里去收集,这时候花园里没有人来来往往的,他可以安静的取到最洁净的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