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绪高举手臂,冲婠?招了招,示意她到长史厅来。婠?不紧不慢的挪开步子,心里已然盘算好了应付之策,嘴角不由得微微上扬。
“黎执事反映你与陈宥私自调换休沐,可有此事?”蒙绪开门见山的问。
“回长史的话,确有此事。”
“为何调换?”
“淮陵驿站驿丞龚景,向我二人求助,以解决饲育驿马不力的问题。”
“此事我已知晓,先前他给我送了个折子,想让中书院帮忙递上去。既已走了官方的渠道,你二人还能帮他什么?”蒙绪看来也是有备而来,句句追问都在点子上。
“回长史的话,官方渠道确为正统,可是周期太长,怕是不能解燃眉之急。”
“那你二人有何良策?”
“这正是我与陈宥调换休沐的原因。他要去驿站实地查看之后,才能定论。”
蒙绪听完婠?这不卑不亢的解释,没有表示赞同,也没有直接否决,仅是摆了摆手,表明自己还是偏向于否定的态度:“院内事务本就繁杂,不该一心二用;这方面黎执事就做得很好,专注于自己的事务,不会多管闲事。”
听到蒙绪略带褒扬的评价,黎平之泛起一副小人得志的表情。若是陈宥在场,估计又会予以驳斥了。可仍是那句话,毕竟婠?不是陈宥,她懒得对无理取闹者自证和辩驳,只管客观陈述自己的意见:“晚辈认为,抛开淮陵驿站是否饲育不力的问题不谈,光是驿马死亡的原因,中书院作为主上奏进言的机构,也理应予以关切。”
“那都是户部御马台的责任,中书院去凑什么热闹?”黎平之插了句嘴,他对于撇清关系乐此不疲。
“往小了说,确实是户部御马台的责任;可往大了说,马匹作为军需,对其饲育不力导致死亡,是故意为之?还是监督不力?亦或是细作干扰?犹未可知!存疑却不查实,异常却不重视,不宜却不谏言,那么中书院的责任何在?意义何在?”婠?虽然是在回答黎平之的质疑,可她全程看着蒙绪,语气上并无明显的波动。
既然黎平之喜欢将小事夸大,上纲上线,那么婠?就干脆让这道纲、这条线,上得更高一些!
蒙绪沉吟了。他的内心展开了激烈的博弈:双方说得都有道理,一个是明面上违反院规,一个是暗地里隐藏后患;既不能损了黎平之的脸面,也不能挫了年轻人的干劲!所以必须做出惩罚,但又必须控制力度!
“你与陈宥违反院规在先,作为长史,不能听之任之,否则会引来其他学士的效仿……”蒙绪拿定了主意之后,回应婠?。可他的话刚说了前半截,便明显看到婠?的无可奈何与黎平之的洋洋得意形成了鲜明对比。“等等,我还没说完!既然你二人自行调换已成事实,深究无益;作为惩罚,陈宥此后一个月内的休沐全部取消,请你代拟公文,于闭院之前张贴在院内告示板上,以示惩诫!”
蒙绪的这个决定,算是两头都顾上了:既让黎平之感受到尊重,即令整肃风纪;又不至于让婠?和陈宥难以接受;甚至还略微偏袒了婠?,只让不在场的陈宥一人受罚!
黎平之对此相当满意,说明他告的状有用,有话语权!看到婠?一脸的不情愿,他又越俎代庖的催促道:“长史对你额外开恩了,还不快去开笔!”
婠?轻叹了口气,她知道这个时候去替陈宥申辩只是徒劳——前有黎平之煽风点火,后有蒙绪杀鸡儆猴,这口“黄莲”,只能囫囵吞下!
可怜陈宥对此毫不知情,他安排好了一切,却没有料到高咏鑫溃堤竟如此之快。出了中书院之后,陈宥没有丝毫的停留,一路拍马赶往驿站,龚景险些都跟不上他。
陈宥这么做是有原因的,因为他不能完全确定潜伏者们会不会堵在半路上发难,唯有尽快赶到安全之地,才能撞上空当,占得先机!
();() 事实证明,他的策略是正确的。
陈宥与龚景只花了小半个时辰,便安全抵达了淮陵驿站。还真别说,以陈宥灵敏的嗅觉,老远就闻到一股异香从驿站内溢出。
循着香气,陈宥果然不费吹灰之力便找到了八方巷尾的香料铺子。
铺子的生意依旧火爆。陈宥瞅了瞅龚景,是该让驿丞出马了。
龚景不愧是现管,确有几分薄面——他刚靠近柜台,伙计立马放下手中的算盘凑了上来:“龚驿丞有何指教?”
“不敢当不敢当,受人之托,想找下你们老板和老板娘。”龚景对伙计们的眼力见儿相当满意,笑呵呵的替陈宥转达目的。
“这个……”伙计却面露难色,“驿丞来得不巧,老板二人晌午进城未归,若是着急,驿丞不妨稍等片刻……”
“晌午进城?我也是晌午进的城,路上怎么没碰上他们?”龚景皱眉道,他回忆着进城路上的见闻,确实不曾见过此二人。
“小的不知,杊州人腿脚麻利,可能快了或慢了,刚好错过也不一定。”伙计赔着笑,无法为龚景解答更多的疑惑,并急切的看向柜台的算盘。
“你且去忙,我晚些再来吧。”龚景摆摆手,算是道别。
看到龚景有些失望的回来,陈宥凑上前问道:“人是不是不在?”
龚景点头:“伙计说他们进城了,要不上驿厅等等婠?,一会再一起来?”
“这就对了!”陈宥脸上露出神秘的笑容,“麻烦龚驿丞再去一趟,跟伙计说要采购些益羊藿,仙茅,龙齿苋和薄荷。”
陈宥神神秘秘的,龚景有些不耐烦,可想到既然来都来了,以后也还要靠他解决驿马饲育的问题,他不得不又来到了柜台边。
伙计有些好奇,再次放下手中算盘:“龚驿丞还有何事?”